2017年春天,油菜花开得繁艳艳黄灿灿,给地处贵州中部的安顺山野,抹上了一层醒目的金黄色。风儿吹来,送上一阵一阵花香。
我们参加了一场名为“安顺之恋”的活动。这是贵州省安顺市为沪昆高铁的贯通,特意组织邀请青春岁月在安顺劳动并抛洒过汗水的我们重返第二故乡访问考察、观光游览,以此告知世人,只要搭上了这班高铁,就能直达举世闻名的黄果树大瀑布。
我们全都知道,安顺除了有黄果树瀑布群的十八楼瀑布以外,还有被视为洞中奇观的龙宫,可以在里面细细地转大半天的天星桥景区和妙趣无穷却又解释不清的漩塘。
可是谁都没想到,无论是我们这些年过六旬的老知青伙伴,还是随同我们一起重返第二故乡的媒体联盟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把关注的重点,报道的重点,全都集中到了安顺市的紫云县。
除了我们这支队伍中差不多有一半是曾在紫云的苗族、布依族村寨上插队的知青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直到2017年的春天,紫云还是一个出了名的深度贫困县。在全国的十大贫困县中,名列第七。
目睹当年青春岁月中洒下过汗水的这一块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山地,站在高高的山巅上眺望远远近近的村容村貌、山水土地,我们这一批或在此生活一二十年的老知青,不由得感慨万千,思绪纷飞;有一位或在紫云劳动了一两年的知青,更是用意想不到的语气道:“我真想不到,快半个世纪了,还是穷得这个样子。”
我呢,虽然没在紫云路插队,但是在42年前的1975年冬天,我和导演谢飞为改编处女作《高高的苗岭》,到紫云县出名的四大寨采访了一个星期。
我们在步行了28里山路之后,从山脚下爬到四大寨人民公社驻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一路之上,没吃一点食物,没喝一口水。来到简陋的公社办公室,坐在草编的矮板凳上,把介绍信递过去的时候,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接下来的一周中,每天只能赶到一个山高谷深的村寨上去采访,那也得抓紧时间,早出晚归,才能回到公社躺倒在临时搭的地铺上。
42年了,很多细节已渐渐淡忘。可当站在山坡之上,当年我们两个在羊肠小路上弯来拐去的情形,又浮现在了眼前……我当即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四大寨的照片,转给了远在北京的谢飞。当即收到了他的一条微信:“当年我们一起采访的这段经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从紫云采访回到安顺市,谢飞才向我透底:“我之所以坚持要到紫云去,是因为1935年红军长征时,我父母所属的中央直属纵队,到过紫云。过那里的时候,还遭到敌机轰炸,印象深刻。40年了呀……”
他没说下去,他的父亲是老革命谢觉哉,母亲是老红军王定国。
我们只在那里逗留了一周,就留下了一辈子难以磨灭的印象。曾经在这里生活、劳动了数年的老知青们,包括初来乍到的媒体记者们,纷纷给紫云县的脱贫攻坚,出起点子、想起办法来。众人纷纷建言献策,牵线搭桥,招商引资,会议上呼吁,会后当介绍人,为紫云产业的发展,有一份力出一份力,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我个人,也在这五年中,写下了《紫云是美丽的》等6篇文章,发表在媒体上。更加令人喜悦的是,在上上下下的努力中,在苗族、布依族老乡和社会方方面面帮扶之下,紫云县也于2020年上半年,宣告脱贫攻坚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旅游产业与文化深度融合,全域旅游新产品新业态不断出新。曾经在紫云生活、工作了整整26年的老知青范干平,还出版了描绘紫云巨变的纪实散文集《紫云眼》。
“安顺之恋”又五年,这是一份真正的对土地、对青年岁月、对各族老乡的恋情。
永恒的恋情。(叶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