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千年古道观,终究抵不过岁月的剥蚀,在历经兴衰荒弃后,慢慢坍塌、消逝,那些曾经的香烟缭绕和人来人往渐渐远去,徒留一通石碑在原地孤零零地坚守着,试图向毎位来人述说着道观的悠悠往事。
第一次寻访泰安夏张镇朱家庄村头的这座全真观,是在2019年的7月份,在镇文化站站长陪同下参观了当地几个古迹遗址,最后一行人站在了全真观遗址上。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道教宫观,据遗址所存的明嘉靖二十三年《重修全真观碑记》的碑文记载,该全真观最早由巨阳子所建,后经历代重修,规模逐渐扩大。碑文中亦有大元至正间乃于观之右建立三清大殿一所、大门东配道院、方丈俱备的记载。
泰山一带,道教的兴起可谓历史悠久,而道教全真派在泰山的发展史,最早可追溯至金代。而在历史的不断变迁中,多少宫观也几度兴灭,有些早已消失于历史的长河,再也寻觅不到些许踪迹。
朱家庄全真观遗址
同样,泰山最早的全真观也在历经兴衰后渐渐消失,昔日的香火鼎盛已成昨日的过眼云烟,随风消散而去,徒留遗迹,证明着曾经的存在。
曾几何时,全真教于金代悄然形成,正式创立于山东半岛。其后不久即传入到素有五岳独尊的泰山地区,并一直延续至今。在金代,全真教在泰山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而到元代,随着全真教整体的兴盛,泰山道教也成了全真教的天下。在当时,泰山一带影响最大的全真道观一个是洞真观,另一个就是全真观。
这两个道观历史最早的即是位于现在泰安岱岳区夏张镇朱家庄的全真观。如今,全真观仅剩下一面砖墙断壁,上面绘有不知何年所绘壁画。整座道观变成一片废墟,一通明嘉靖年间的石碑斜立于砖墙之阳。
文物部门进行碑刻拓印留存资料
据宋子贞《全真观记》载:“其观在岱宗西南五十里曰上章村。金明昌(1190—1196)间,道者巨阳子(即韩志具)始筑室其上,学为全真。(巨阳子)独喜垦土积谷,以饭道众,岁遇凶荒,则尽推其羡余,以贷艰食,由是有声齐鲁。”由此可知,全真观最初为金代巨阳子所建。
另据宋子贞《全真观记》载: 巨阳子,姓韩氏,名志具,士人也。幼礼乙奉高修真观王道悦为师,尝谒玉阳真人,辄许以法器,且授之名,后得诀于丘长春,遂蒙印可。自是而后,裹粮问道者,所至成市,度徒凡四百人,置观三十余所。享年六十,蜕于济南之天齐观。
关于全真观的创建及历次重修事宜,目前全真观遗址上的《重修全真观碑记》有较为详尽的记载。碑文称巨阳子羽化升霞之后,全真观倾圯,后在元代至元年间及明嘉靖年间数次重修。
2019年泰安市开展文物碑刻调查拓印
《重修全真观碑记》碑全文如下:
重修全真观碑记:
登州府庠蓬莱逸士海滨子曲经撰文。
次章村处士徐□箓额。
盖古建观宇以理幽也,观必择形胜之地而拒之匪,独以安神所以安人也。□□岳之西南相去四十余里者,曰:上章村。有观曰:全真观。以自古有之。乃四秀之埊,左徂徕,右嶅山,南汶水,北泰岳。徂嶅二峰秀接南尼,势凌北岳。而立观者,以为人文之盛,风化之美者也,咸资之信乎,东鲁之奇地也,而大唐巨阳子亦重其事而规模卑隘,恒以为歉而改作之。其规模洪裕,起造三门大殿,题曰:金阙寥阳宝殿。后建玉帝阁,东西两配道院、方丈,甚为齐整而道众森严,为一方之保障,乃立四至碑跡在焉。自巨阳子升霞之后,渐为废弛而观为之一颓,其跡尚在。
后至大元至正间,乡人恐其后人无望悯恐泯其古跡而矣,乃于观之右建立三清大殿一所,大门东配道院、方丈俱备,然后益知吾夫子谓子贡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之言,其庶几乎传至我朝,道业益兴。住持朱希玄辈,壮志不凡,添设供桌、钟楼等项,屡有巨阳子具作之心未遂,乃以报恨而卒,后殿宇年深,金容剥落。
嘉靖丙戍岁善士郑泰郑凯至观,见之乃白于本观住持陈可忠,慨然悦乐即应声答曰:吾亦有此心久矣。同乡耆郑松等素有善名,劝化十方善士,各出己资,将殿宇廊庑焕然新矣,盖神有所依,人有所庇,东方以宁神袛安矣。每见达人善士瞻拜者,无日无之见,所谓齐明盛服以承,祭祀尝穷,叹曰:神之足以感人也,如此难亦未究其实也。但虑其神像门窗墙垣等项未备,呜呼而卒,其次子郑守道不没父善,於嘉靖甲辰岁季夏十有七日,议本观肯卒,住持陈可忠之徒李崇庆等不背父师之善,怀寤寐及侧之忧,有戚戚之感,于是亦化十方,命工补塑金容、牌号、门窗、墙垣、钟楼等项,至季秋十有三日,工完,其圣像等件,金殿辉煌,宛然如新。
上祝皇图而巩固祈圣寿以无疆,河清海晏国土清平,奠安黎庶香火绵绵为万年之永赖令刻於石以纪其事云耳。
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秋九月十三日本观住持李崇庆等立石。
道正司道正 :赵崇利 、李尚信。
蒿里山住持李景渊,徒:杨教元、李教逵、徐教贞。
通道宫住持陈崇龄,唐崇仙徒康真瀛、刘真和。
灵应宫住持米景孜银伍钱,郭景祥。
本观道众(十七人名略)。
灵阳宫道士吕崇泰 。
玉皇庙女冠:崇善、张太、张领。
太山行宫道人:王演通,道友李崇贤。
匠人(名略)。
据宋子贞《全真观记》载:巨阳子,姓韩氏,名志具,士人也。幼礼乙奉高修真观王道悦为师,尝谒玉阳真人,辄许以法器,且授之名,后得诀于丘长春,遂蒙印可。自是而后,裹粮问道者,所至成市,度徒凡四百人,置观三十余所。享年六十,蜕于济南之天齐观。
宋子贞亦说: 金明昌(1190--1 196)间,道者巨阳子始筑室其上,学为全真。寻请于有司,因得今额。……居既久,将薄游诸方,命其徒张志超嗣主观事。志超亦宽和能辑众……踵而成之。
全真观历史久远确实可信,但其在沧桑的岁月中,却一步步走向了无法逆转的衰落。
图片为数年前的历史照片
几年前,全真观还保留有大殿的几根残柱,无力地支撑着最西端屋顶上的几片砖瓦。
去年造访时,大殿已经仅存一个西山墙,墙内壁绘画的精美壁画已所剩无几。
今年夏日再访全真观,那面刚被风雨洗礼的残墙上,曾经的壁画早已荡然无存。《重修全真观碑记》碑依旧斜依在残墙上,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凄风冷雨的洗礼。
那些消失殆尽的壁画究竟有多美?文中插入的这些图片是之前去时拍摄的和当地文化名人文章中的配图。
从这些壁画来看,图案色彩鲜艳,内容丰富多彩,其中多与道家有关,亦有健身、修炼的内容,它们应该存在的时间已经相当长了。
据朱家庄村年长者回忆,全真观原来有几十亩地大小,前边有几人搂不过来的银杏树,从泰山顶上都能看到这棵树。最后一位管理道观的道人,是南边次章村里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很高大的龟驮碑,当时小的时候爬到龟上玩,后来被砸碎垒了坝堰。
据村民回忆,原来有十多通石碑,大大小小立一片,最大的和岱庙里的大龟驮碑那么大,后来都被毁了。现在全真观周围的草丛中还有一些散落的石碑残块,内容亦无法识读。
当年,这座道观离古官道夏张驿并不远,历代各界名人想必亦常来光顾。夏张自古有“九省御道”之称,现有2000年前的古驿道和一处1000年前的古驿站遗址。
除了这些早已彻底消失的壁画外,《重修全真观碑记》碑的碑阴则是捐款施财善士的功德题名,上面密密麻麻开列有周围村庄百姓的姓名,还有一些则是周边寺庙庵观的僧尼、道人的施财名单。
碑阴最下方则是两首诗,分别为题名云庵子和海滨的诗作。
落款为云庵子题的古诗内容抄录如下:
自从总角脱尘凡,明月清风伴我闲。而今了却心头愿,独坐茅庵学梦庵。
而落款为海滨题的古诗则全文如下:
九日游全真观
登高乘兴入仙菴,暂却平生半日闲。
水远孤村流石面,鹤穿松径唳云间。
湍園菊绽香几案,几树枫声动客颜。
若肯潜心无地□,何须此外问终□。
经历了千载风霜雨雪的全真观,在近年终于疲于支撑,渐渐在风雨中颓圯,古墙、古碑顽强地相互依靠,坚守着最后的岁月。当地百姓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在原址上恢复重建全真观,多少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期待,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一座向往的全真观再次出现。
存在和消失,或许本来早已有了定数,就如仙人山上的《述僧问解》碑文之意那样:鹤瘗焦山,声闻京口,今人谒其岩者,犹若参之,是鹤固无恙也已。使鹤托真逸以养,养而寥廓之翔焉。鹤虽寿,寿不当抵今,故以鹤之瘗乐。由此,旧的古观坍塌,未必不是好事,或许不久,新的全真观又在原地矗立。(文图/许修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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