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rocks
傍晚时分,我们在法罗群岛的一处海湾下锚。纬度已经很高,即使太阳下山,天却不会真的全黑。
海很平静,群山环绕。法罗群岛的地貌是典型的冰川侵蚀地貌。冰川纪沉重的覆盖、摩擦、消融,给这里留下了深深的峡湾和各种壮美的金字塔形山体。
山谷近海的地方,多少都有人类生活的印记。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就是山坳小村佛宁格(Funningur)。
法罗群岛虽然远处大海之中,但岛上交通极其发达,公路、桥梁和海底隧道连接了几乎每一个城市和村落。佛宁格也不例外,从村里驾车45分钟就能到达我们先前停靠的首府托尔斯。
但终归地处偏僻,也因为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码头,这里从不曾有过邮轮直接到访。因此,海洋探险号的到来,对这个只有五十位居住民的小村是个大事儿。用村长的话说,他们认真准备了整整一年。
濛濛细雨中登陆。山野碧绿,山坡上、居民的院子里,到处有羊。羊似乎是这些海岛中的必备,岛算不上大,羊却有好几种。当地人会利用羊毛因品种不同而产生的差异来制作不同的产品。对我们这些外来客,看看不同的羊各自的长相就觉得很可爱。有意思的是,海岛居民的生活颇有几分古朴,不少住家的楼下是羊圈。
另一个很特别的建筑风格,是用自然的草皮铺设屋顶。木屋的房梁上好后,用处理过的桦树皮铺底,然后再在上面种上草皮。这种全自然的屋顶经久不坏,几乎不需要太多的保养,更有着绝好的隔水和保温效果,让木屋和周围环境浑然一体。
村子的中心是一条由周围的融雪落雨流淌汇集而成的山溪,穿村而过。几个孩子拎着小桶和手网试着捞水里的鳟鱼。一个孩子失手,塑料桶顺流而下,她急得哇哇直叫。我的队友顾不得水底长满青苔的石头,迅速冲到河床下游,在入海口前截住了小桶,赢得围观者一片掌声。
房子自然都是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石板路纵横。村里的常住人口只有50多人,更多的是夏季的度假者。我问村长,这里冬天靠什么取暖,他比画了半天,不是燃油,不是天然气,不是煤,也不是木头……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说,做苏格兰威士忌要用到这个东西。
于是恍然大悟,他说的是苔藓等植被在湿地中自然降解形成的泥炭,也是我们常说的煤的最原始形态。苏格兰威士忌的传统制作中曾经大量应用泥炭来烘焙发芽麦,这也是苏格兰威士忌强烈烟熏味的由来。泥炭也曾经作为家用燃料使用,想不到在这法罗群岛的小村落里还能发现这个很复古的操作。
尽管海岛和外界的联系紧密,但岛民依然坚守文化的传承。我们在村中心品尝到村民自制的烙饼,搭配当地生产的大黄果酱(Rhubarb Jam),看似平平,却是法罗群岛的名小吃,让正在控食中的我破防连吃三张。
因为是探险队和村里一年前就安排好的登陆,哪怕是小村历史上第一次,多少也让人有点旅游项目的感觉。对即将进行的法罗群岛链舞(Chain Dance, 也有翻译成圆圈舞),我开始以为这只是个寻常的为游客组织的表演,但当村民自组的法罗圆圈舞俱乐部成员——盛装的老爷子们逐渐出现在村中的小街上,相互打着招呼,开心大笑聊天时,我忽然意识到,对他们,这并不是一次商业表演,而是一场节日。
这场表演原来安排在露天,但老爷子们较真,对水泥的场地完全不满意。村里的几栋公共建筑,除了教堂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木板的舞厅。地方不大,需要朋友们轮流入内才能容下。
链舞如其名,参与者相邻着紧挽着手臂形成一条闭环长链,队形随意曲折蛇行,舞步简单,舞者会随着节奏跺足(这大概是老爷子们坚持要在木板厅里的原因,声音效果完全不同)。舞蹈的伴奏音乐是舞者自己抑扬顿挫的吟唱,内容可以是历史故事,可以是家常生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悲壮、伤痛、快乐、欢庆……一切皆可入歌。而跺足的轻重和吟唱的节奏则随着内容变化无穷。
朋友们渐渐散去的时候,我才进到厅内。也在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村民们的情绪正渐入佳境。
开始时参与的是穿着华丽民族服装的舞者,而此刻村民们已经随着跺足的节奏传播都来到这里,这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狂欢的开始。领歌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起一个句子,所有的人跟着他合唱几句,再转调,再合唱。
我听不懂他们吟唱的内容,但能感受到歌声和节奏中强烈的情绪和对自己文化的执着。
要离开了。最后一条冲锋舟离开码头,海洋探险号(夸克探险quarkexprditions.cn)起锚缓缓驶离法罗群岛。海岛在海雾中渐行渐远,在天海线上展开,然后渐渐隐去。
海上旅行时,抵达与启程的时刻往往有海雾相随。这样的组合很神奇,经常让我想起“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