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收到了一封特别的来信。信的大意是,我手里藏了两件国宝,考虑到它们的价值以及科学贮存的需要,现将它们呈献,满足上海市筹谋博物馆的需要,以供人们观瞻及研究。
写信人就是潘达于,信中提到的两件国宝就是大盂鼎、大克鼎。大盂鼎、大克鼎都是康王时代的礼器,腹内铸铭文,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潘达于将这两件器物捐出显示了她无私的爱国主义精神,非常难能可贵,国家还专门给她颁发了一个奖状,并奖励潘达于 2000 万元(相当于币改后的 2000 元)。
当然,对于潘达于而言,献鼎只是一个开始。不久,她又在子女的支持下,分批向国家献了大量的古代字画,其中1956年献99件,1957年献150件,1959年献161件。数量之多,让人啧啧称赞。
国宝传家,一两件已足以荣耀家族,潘达于是谁,她的家藏为什么如此丰厚呢?
潘达于是苏州名门潘世恩、潘祖荫之后。潘世恩是乾隆朝的状元,在道光时期做了军机大臣,这是潘家发迹的开始。
潘世恩子嗣众多,其中孙子潘祖荫特别值得一说,而且和日后的潘家藏宝也有直接的关系。潘祖荫是咸丰朝的探花,他从翰林院编修一直做到了工部尚书,官位也非常高。
事情就发生在潘祖荫大理寺少卿任上。当时,还是骆秉章幕僚的左宗棠被加四品卿衔,后又出佐湘幕,引起朝野关注,大家就说“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在这种背景下,左宗棠遭到弹劾,特别是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构陷他。
左宗棠差点性命不保,幸亏得到潘祖荫等人的相助。此事之后,左宗棠为了报答潘祖荫,便将自己珍藏的大盂鼎赠给了潘祖荫。
潘祖荫是金石名家,对青铜器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左宗棠甘于将大盂鼎相赠,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得到大盂鼎之后,潘祖荫又从山东柯氏手里购得西周大克鼎。有了两件大鼎的加持,潘祖荫一下子成为青铜器收藏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潘祖荫对此颇为自得,不无自豪地说“天下三宝得其二”。
除了大盂鼎、大盂鼎之外,潘祖荫还收藏了大量的书籍字画,这些东西都收藏在潘祖荫在北京的府邸里。
潘祖荫在官场和收藏界颇有作为,但在子嗣上却伤透了脑筋。潘祖荫一直无后,便收继了弟弟潘祖年的两个儿子。不幸的是,两个儿子早夭。于是,潘祖荫、潘祖年又收继了“老三房”的后代潘承镜作为孙子养育。也很不幸,潘承镜过继给潘祖荫后也去世了,只留下了新婚仅三个月的妻子潘达于。
风水先生的说法是,潘家从墓中挖出来的东西太多,阴气过重,以致于把阳气给压住了,潘家是长宝不长人。以上是潘家的家族传承,我们再回到文物的话题上。
潘祖荫去世后,大批收藏文物在潘祖年的运作下,被安全押运回苏州,存放在潘家位于南石子街的旧宅中。这些文物数量之多,令人咋舌,仅青铜器就有满满的一大间屋子。
由于潘祖荫是名人,而且酷爱收藏,在圈内很有名气,他死后,潘家多宝的传闻也不胫而走。潘祖年死后,潘达于就担起了守护文物的重任。
当时,正值清末,社会动荡,活着尚且不易,守宝更是极为艰难的事,况且潘家多宝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很多人盯上了潘家的宝贝。
清末权臣端方就想以“借”为名,将潘家的两个大鼎据为己有。潘达于内心惶恐,得亏辛亥革命爆发,端方被新军所杀。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又过了些年,一位美国人出高价,外加一栋洋楼,想要换取盂、克二鼎,也被潘达于一口回绝。
1937年日军侵华时,苏州很快沦陷,形势越来越危急。潘达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成堆的宝贝。于是,她和家人找来两个可靠的木匠,做成木箱,将全部珍玩藏入地下,举家迁往上海避乱。潘达于承诺,只要木匠保密,潘家可以供养他们一辈子。
日军到来后,在潘家挖地三尺,翻来翻去,愣是没有找到一众宝贝,尤其是那两个大鼎。
数年后,木箱腐烂,潘达于将宝贝从地下挖出,将其中的两个大鼎放在一间房间的角落里,鼎里放些破衣杂物作为伪装,就这样一直存放到捐献的那一天。
由于研究价值太高,大克鼎、大盂鼎被捐献后,便成为上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1959年,大盂鼎北上,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大克鼎依旧珍藏于上海博物馆。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也珍藏着一个毛公鼎,人们将三个宝贝称为“海内三宝”。三者遥相呼应,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回溯往事,我们有幸观瞻两座大鼎,不能不感谢潘家的坚守,亦不能不潘达于的无私捐献。潘家藏宝守宝的故事正是一个时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