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顶山原名卧尔古力山(赫哲语:孤山之意),位于黑龙江省富锦县城东南20公里处,当地人习惯叫它东山。山北临滚滚的松花江,东南山脚下的公路是同江、抚远、饶河等县通往富锦、佳木斯的咽喉要道。
敌伪统治时,这里是加强“北边震护”封锁松花江面、控制富锦重镇、防御苏军进攻的重要军事基地。因此,这座世世代代不为人知的荒山野岭被当时驻扎富锦的日本关东军一眼看中,从1942年春天始。在五顶山修筑秘密军事工程、挖掘山洞、设置明码暗保等。
神秘的勘测队
1942年犁杖刚下地,五顶山下突然开来数十辆日本军用十轮大卡车,车上的日本人一律身着土黄色的勘测队工作服。奇怪的是这伙勘测队不要当地伪保甲长陪同,而是自带翻译(日本人),在山脚下召开了村长会议。
翻译用流利的中国话讲:“日本关东军要派'扶桑社’勘测队到五顶山进行数年之久的测量,皇军命令:三日内撤出,拆除山里所有的窝棚、马架子,三日后人畜均不得入山,违者开枪打死勿论。从此,附近村屯无一人一马再敢进山了。大约十数天后,蒙着军用苦布的日本军用卡车便越来越多的在山里进进出出。
同年秋天,日本人又从富锦县城西原“江上军”司令部的口岸到五顶山修建了一条轻便小铁道。小铁道一竣工,日本关东军便下达了命令:晚6点到第二天早6点沿小铁道两侧的村屯一律戒严,住户熄灯,车马卸套入圈,违者开枪打死勿论。
从1942年起,小铁道上每天夜里车不断,大批物资源源不断运进五顶山。就在这条小铁道彻夜不停地向山里运送物资的同时,夜间,富锦县城至五顶山的公路上也出现了大批蒙着苦布的日本军用卡车,满载着从关里、辽宁、吉林等地抓来的劳工。从此,东山出煤出铁的谎言被人们看穿,人们再也不相信“勘测”的鬼话了。
三个穿水泥袋的“纸人”
1942年秋天,西五顶村西北岗上种了一片高粱,长势十分喜人。一天早晨,有位50岁左右的老人到地里看高梁成色。他正走着,突然,不远处响起了高轻杆的哗哗声。老人以头是有人偷庄稼,便紧走几步大喊一声:“站住!”随着喊声,他猛然发现几步外跪着三个人。说是人也只有三分像人罢了。这是三个穿水泥袋的“纸人”,满面污垢,头发胡子连成片,除两只眼睛外,全身几乎都是黑色,一个个骨瘦如柴。
这三个人跪着一动也不敢动,浑身颤抖,瞪着红肿的眼睛望着老人,任老人怎么询问也无人回答。经老人再三解释后:一个操唐山口音的人(已无法辨别年龄)才战战兢兢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是中国还是外国?当他们知道这里是“满洲国”也就是东北三省的地方时,一个个才如梦初醒,面部露出一点喜色。
当老人询问他们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山里逃出来的劳工时,三个人则面面相觑,吓得一言不发。接着就叩头不止,要求给换件衣服,给点吃的,再给指条生路。说罢每个人从怀里大把大把地掏大烟土,做更衣求食的酬金。
当他们知道这位老人是地主家的长工时,才承认了是从五顶山逃出来的劳工。老长工再三叮嘱他们:白天行走不便,就躲在这片高粱地里,饿了就啃大平浆的高粱穗,天黑时我再送你们上路逃生。
天黑以后,那位老长工才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悄悄地出了村。老长工夹的破蓑衣里包着几件破旧衣服;小男孩拎个破“喂大罗”(小铁桶),在碎草下边藏着几块两合面的饼子和几块咸菜疙瘩。这一老一少进高粱地后,悄悄地寻找“纸人”。怪了,那三个人都不见了,但他们不也敢大声喊叫,两个人只好挨个垅沟里寻找。
足有半袋烟工夫,这三个“纸人”才从三个不同方向悄悄地出现在一老一少面前。原来这三个人对老长工不大放心,唯恐他回去报告什么人。他们躲在暗处,发现确实没有尾随老长工的人后才慢慢走出来。当他们看见两合面饼子、咸菜时,真比见到御宴还馋,但老长工只准许每人吃半个饼子、一块咸菜,怕他们吃多了胃肠受不了,剩下的叫他们留着路上吃。
在他们三个人狼吞虎咽地吞食饼子时,老长工从兜里掏出一把打马鬃的剪子,为他们“理”了发。这时虽说天已黑了,但上路还早,老长工让他们再等一会儿,叫小男孩到地头去“放风”。这时操唐山口音的那位才较详细地叙述了日本法西斯在五顶山秘密修筑军事工程,残暴屠杀劳工的悲惨情况。
五顶山之谜
1942年春天,日本关东军占据了五顶山之后,从日本国内派遣专家,运来大批军用物资,抓来数万中国劳工,修筑五顶山军事工程。工程的总指挥是一个日本少将(姓名不详)。看押劳工的全部是日军,驻山下的靖安军不准进山一步,就是伪军军官也不许踏入禁区。
五顶山的工程大致分三部分:一是修盘山道;第二是修山洞;第三项工程是修各种明暗碉堡。
五顶山上的劳工
五顶山的劳工2万余人,全是外地人。大部分是来自热河、锦州、河北、唐山等地,多是当时抓的“浮浪”,其中也有华北、山东地方抗日基层干部、积极分子和所谓“政嫌”人员。抓来的劳工一日被决定送往富锦五顶山,便被集中到指定的地点,给每个人戴一顶“黑帽子”,将头部套严,无论乘火车还是轮船,不到地方不准摘掉。
日本关东军对全山劳工的管理是区、棚、队、班管辖。全山分若干区,山内由日本关东军统辖,山外由伪靖安军骑兵团设防。山内分东西南北4个区,每区下设若干棚(劳工住处),每棚住100~120人,每棚两个队,每队4个班,每班10~15人(缺额不增补)。穿水泥口袋的三个“纸人”就是西四区205棚的劳工。
每棚劳工有一个日军小队看押(10~12人),并配备3~5只日本狼狗。日军看押劳工的小队分两班,每7天一换班狼狗白天由日本兵牵着,夜间全部放开。若想出逃,不用说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就是这些大狼狗也无法对付。另外每区设一中心大狗圈(有三十多条大狼狗)和一个医务所(实际是屠杀劳工的机构)。
劳工们开始进山时,还能吃上几顿玉米面饼子,后来就是黄豆粕子掺橡子面的混合稀粥。一年四季喝的是山水、雨水和雪水。最困难是穿的,劳工入棚分班编号后,每人只发一套作业服(灰更生布),上衣的前后心有劳工本身的号码。就是这样的衣服穿坏了也不再发,为此,不少劳工大都穿水泥口袋制的“纸衣”来遮体、御寒。这种奇异的“服装”,不论盛夏酷暑还是三九严寒。一年四季不离身。
每天早上出工前,各班劳工集合在大棚前“点呼”,(点出勤人数及个人号码),然后,戴上黑帽子,在日本兵的监押下出发,劳工每人左手扯一条长绳子,右手持工具。每班一条绳子,时间长了,日本人也就把每班称为“条”或“串”。到现场时摘下黑帽子,按监工员的命令干活。中午不准出坑,发给每人两个黑饼子、一块咸菜。为此,劳工都不知道具体作业地点,更无法知道去现场的往返路线。
收工后仍然“点呼”,然后按“条”戴黑帽子回棚宿营。对劳工监视、看管最严是夜间,睡前“点呼”一次,一律头朝里睡,把每人的左肢用一条大绳拴住,五个人拴在一起叫“一串儿”。夜间不许大、小便,有特殊情况时,则一串人起来,同去同归。
日本侵略者是绝不会让中国劳工活着出五顶山的。在山内的劳工大致分两部分:一种是可以转移工地的,如修盘山道、盖席棚、修筑蓄水池、化雪池、伙房以及干零活的勤杂、开山打石头、打砂子的劳工均可以干完一项工程,转移到另一区去。
但另一种挖山洞、挖秘密军用仓库、修碉堡、地下道以及攻防重要军事绝密工程的劳工,工程结束之日便是全部劳工“归天”之时。但无论哪种劳工都别想活着出五顶山,只是稍有时间上的先后罢了。
日本侵略者屠杀劳工方法之多、手段之残酷,真可谓古今罕见。劳工们每天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低劣的狗食不如的伙食,一年四季穿“纸衣”,住席棚,被折磨得骨瘦如柴,怎能不得病?但是劳工最怕生病,有了病也挺着出工,劳工们也帮助瞒哄着,一旦被发觉(多半已是卧床不起者),日本兵便拉着去送“医疗所”,多平是有去无回。
劳工们把医疗所和狼狗圈看成一码事,生病的劳工被加上传染病之名后便是狗圈的“上宾”。日本人为防止活人被狼狗吞噬时发出惨叫声,事先给病人打一麻醉针,而后便投入大狗圈。日本人对山里所有的狼狗很少喂其它食物,大都以中国劳工骨瘦如柴的身躯为食,个个吃得膘满肉肥,皮毛发亮,整日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
贻害劳工的大Y土。日本侵略者对中国劳工如果说有点“优待”,那就是从入棚编号起,每人每日发一个烟份,半年后发两个,超过一年的,每日发三个大烟份(约一钱半)。因此,劳工们全染上了YP烟瘾,就是离开五顶山劳工区,也无法生存,说是“优待”“治病”,实际是慢性杀人。一项绝密工程竣工,不用一枪-弹,只要三日停发大Y,全棚劳工便就地长眠。这大量的烟土,是日本开拓团专为五顶山军事工程种植加工的。
同一区的劳工,棚与棚是严禁接触的。每棚四周全是电网,日军岗哨居高临下地日夜监视。日本人对劳工的要求异常严格,无论现场干活、往返路上、或在住地食宿,发现劳工稍有违纪、反抗、逃跑的迹象,便当着众劳工的面用战刀砍头示众。
在干活时对“磨洋工”的、不慎损坏工具的,轻者一顿毒打,重者也照样砍头。有时也不知因为什么,日本人酒后就随便把哪个人拉出砍头。一项工程结束、日本人也要开个“庆祝会”会后要给劳工一顿平日吃不到的好饭食,两合面的馒头一大碗带油腥的菜汤和两块日本咸菜。劳工们常年不见米面,当然个个狼吞虎咽。
可谁知,日本人在饭菜里下了毒药。时间不长,全棚劳工便一排排、一条条地头朝里,规规矩矩地死去了。第二天,日本人便讲:“某区、某棚劳工得了传染病全部死亡。”为防止“传染”,倒上汽油,一火焚掉。
对入山较久的劳工们(幸存者),当某项工程结束时,日本人便大讲特讲:“劳工们辛苦大大的,送劳工回家种地,多多'出荷’”让劳工们到指定地点集中,点名上车。劳工们要照样戴上黑帽子,坐在蒙得严严实实的卡车里满山转游,最后送到“万人坑”一车一车地杀掉。
对临时从山下村中抓去的车快干杂活的人也从不放过先用铁条捆绑双手,逐个地砍头杀死。住富锦县大榆树乡宝林村的马运荣(外号马铁脖子),便是1945年8月9日被日军抓进山的车侠,被日军在撤退前用战刀砍倒在南山区。这次共砍了13人,因马的主动脉没被砍着,夜半苏醒后爬出五顶山才死里逃生的。
日本侵略者就是这样灭绝人性地用极狠毒、残忍的手段屠杀无辜的中国劳工。从1942年到1945年8月,在这座山上共杀害中国劳工2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