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凯明
北去的湘江是由车江镇流向衡阳市的。而往返两地的6路公共汽车则是沿湘江堤岸从衡阳市发车到车江镇的。如此表述像是没话找话。然而,我在梦中常常遇见的,也是难以割舍的镜头也正是这北去的水和南来的车。
正是这趟承载着我许多美好过往的6路公共汽车,每每行驶到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下时,便会缓缓地停下来。这里是一个站。站牌上只有“6路车”三个字。没有站名。因为这里曾经是军事禁区——某高炮师师部大院。
梧桐树右侧有一扇卫兵把守的大门,里面是由众多高大的桂花树簇拥的师办公室所在地。左侧的大门里,是一片古老的樟树林。树木掩映处便是师部家属大院。
连接桂花树和樟树林的是一条笔直的水泥的小路,在这条小路上,我曾来来回回地走着,一直走到我调回到广州为止。别小瞧了这条小路,先后从这里走出去的可不只是我这样的文人,好几位将军也是从这里起步的。
家属大院的老树下也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与大门口那条小路是相连的。不同的是小路到了这里便成了曲径。为了保护古树,小路在这里是要靠寻找大树与大树之间的空隙延伸的。曲径的右侧是谢师长、孙师长和宋政委、秦政委等新老首长的家。左侧是于主任、范参谋长、唐部长的家。沿小路再往前绕,便到了干部宿舍区。我家住在树林的最深处。这里有3栋平房,我家住中间一栋。后面一栋户型稍大些,住的是黄副政委和董副政委家。两位老首长家后面,是家属区菜地。妻子的花园就在这里。
其实就是妻子种的一片菜地。花园的名字是别人送的。菜地约有两分地大小,是黄副政委家和董副政委家送的,他们儿女不在身边,无人耕种,便送给了妻子。妻子的菜地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开垦的。开垦之前原是一片围菜地一周的乱石堆,上面爬满了野蔷薇枝条,是妻子用锄头把它变成了菜地,又把它同原来的菜地拼在了一起。妻子在这里种上了四季豆,又把迅速长出的豆角藤蔓引上了围地一周的豆角架上。邻居曾告诉我说,你妻子种菜可真用心,她把豆角藤蔓长须引向豆角架的那份仔细呀,就像是在绣花。
然而,野蔷薇的野性实在太强了,它完全没有顾忌妻子的付出,直到豆角架上的豆角开出了玫瑰色的花朵,它们依旧不依不饶地去收复自己的失地,硬是把雪白的蔷薇花朵绽放在豆角花中间,来个红花白花争芳斗艳。也许正是因为妻子的菜地一年四季都被爬满了红花和白花的豆角架包围着,过往之人都称妻子的菜地为蔷薇花园。
妻子的菜地一年到头都弥漫在各种蔬菜的花香里,展现着一派勃勃生机。春天的油麦菜,夏天的空心菜,秋天的兰花菜,冬天的大白菜,都在不同季节里展示着自己清翠的身影。还有色彩各异的红辣椒,紫茄子,黄南瓜,绿丝瓜,更是美轮美奂地传递着丰盈喜讯。
妻子菜地的丰收景象是用妻子的汗水浇灌出来的。她每天下班回家,都会一刻不停地钻进菜地里,除草,施肥,浇水。每每遇到风雨之夜,她都会守候在菜地里,排水护篱。
妻子的菜地是与人结缘之地。因为蔬菜长势好,品种齐全,住在大院里的人没有不羡慕的。在那些清贫的日子里,妻子的菜地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呀。妻子为人大方,经常招呼路人到自己菜地里来摘菜。有时候还会主动地把摘好的菜送到邻居家。
妻子的菜地为美丽的营区锦上添花。黄副政委的丫头晓荣在衡阳市工作,每每回家,总会在妻子的菜地旁站一会儿,她说妻子的菜地最养眼。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昨天,在与董副政委的儿子董临宁老战友通电话时,无意中又提到了他妻妹杜东方,这使我又想起了当年她让我写“妻子的花园”的事。光阴似箭,飞鸿几度,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