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关帝阁与绣花楼比邻,有点意思。哪里啊这是?蒙阴县野店镇下东门村梓河河畔是也,上下东门乃春秋时期齐鲁南北分界处,往事越千年,狼烟早已散尽,兵戈业已锈蚀,唯有山形依旧枕河流。
“这就是梓河啊?”明明已经知道了它就是梓河,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又问,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把它跟沂河沭河区别开来。
在汉语词汇里,山河山川总是并举,八百里沂蒙,群山连绵,河流纵横,如果说山是筋骨,那么水便是血脉,筋骨刚健彰显阳刚之气,婉曲流长凸显阴柔之美,关帝阁旁有座绣花楼,虽系巧合,亦是天道。
关帝阁正门上方高悬一繁体“义”字,关羽凭着忠勇信义成为民间至高无上的神,——道家尊之为“关圣帝君”,佛家尊之为“伽蓝菩萨”,百姓尊之为“关帝爷”,台湾人尊之为“玉皇大天尊”“玄灵高上帝”,百行百业无不奉祀之,以求平安祥和财运亨通。
可惜大门上了锁,无法进去,从楼阁外墙古旧的砖石看,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正门一侧有联系电话,外子拨通,说明来意,对方说马上就来。
关帝阁东百米处,一半壁房垣,内有一高树,树梢上一黑色喜鹊窝。走近,发现树是长在数米高的楼台上的!此时,我们还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绣花楼。
“这是楸树吧?”我问外子。
“看着像是。”外子说,“不对,妮子,是酸枣树,你看这两根侧枝。”
侧枝上长满了针刺,这是我们熟悉的酸枣树无疑了,但树干和树枝上却不见一根针刺,这也符合世间一切生物的成长规律,少时锋芒毕露愤世嫉俗,老了便平和圆滑温润和雅。
果真有这么粗的酸枣树!这就是绣花楼无疑了。网传绣花楼上的酸枣树有合抱粗,其实没有,目测一下,树围直径大约五六十公分,但也世所罕见了。酸枣树惯常为灌木,这棵酸枣树却把自己变成了高大的乔木!当初这棵酸枣树的种子是怎么落在楼阁的石板上的呢?鸟儿衔来的?孩童丢掉的?还是秀楼上的小姐丫鬟吃了酸枣吐掉的?只有天知道了。
阳光从木格窗棂上射进来,在窗台上留下一格一格斜斜的亮光,静静的,在这静静的时光里,我仿佛听见了数百年前闺阁里的一串欢笑,数声软语,还有“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一声怨叹,那一束月光就是从眼前的窗棂里斜射进来的,在窗台上留下一格一格斜斜的亮光,静静的。
走下荒草离离的台阶,仰望蓝天下残楼断阁里的参天酸枣树,不禁再次兴叹。此时,村委派来的宋先生已到眼前,寒暄后,宋先生介绍说,这是明朝陈姓太守的庄园,后转手蒙阴县令,零几年的时候,还有房屋数间,秀楼也基本完好。闻此,外子连声叹息: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
我说,房子既然是明朝的,那这棵酸枣树也就不可能像网传的那样有千岁之久了。宋先生说,没有一千岁,也就百来年吧。
返回关帝阁,宋先生打开拱形红铁门,一个拱形过道展现在眼前,拱顶由条石垒砌,白灰嵌之,沧桑感弥漫其间,那一刻,仿佛一下从现实跌进了历史的隧道。
走出过道,宋先生仰头指着阁壁一方石说,上面刻着“关帝阁”,题款是“乾隆八年”。观之,隐约可见。
由侧梯登二层楼阁,宋先生打开阁门,正中立关公塑像,卧蚕眉,丹凤眼,红面黑髯,威严英武。头上梁栋虽经数百年,彩绘依然依稀可见。
出阁门,我对侧脊上装饰的瑞兽甚感兴趣,细观,乃仙人骑鸡、带角龙首、雄狮、狻猊等,皆古朴玲珑,历数百年风雨而不凋,难能也。
今日下东门访古,绣花楼虽花容凋零,却有幸一睹关帝阁旧貌,亦不虚此行,哦,还有长在绣花楼里的巨大酸枣树,亦冠绝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