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的家庭娱乐消闲活动可分为物质文化、精神文化两方面的活动。物质文化方面,较为突出与明显的又可分为陈设与园林,饮食和饲喂动物三类:陈设展现了人物的经济条件和闲赏品味,建筑与园林为家庭娱乐休闲活动提供了空间和场所;饮食是娱乐消闲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佐兴佳品;饲喂动物为生活带来乐趣,也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精神文化方面可分为戏曲、游艺活动和宗教,戏曲以多变的表演形式为人带来消遣;游艺活动主要是家庭成员参与,主体性较强;宗教表现出社会生活的同时受到道教和佛教的影响,但更重道教。
中国古代的物质文化源远流长而内蕴丰厚,了解各个时期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能对我们准确把握各个时期的社会状况、家庭活动有很大帮助。物质文化是指“人的物质生产活动方式及产品的总和,是物化了的思想观念,是可触知的具体物质实体的文化事物”,农业、畜牧业、手工业中的生产工具和产物,建筑、交通工具、饮食、服饰、手工艺、收藏、科技、乡村、城市等都可以是物质文化。
《金瓶梅》中饮酒活动贯穿全书,是作者用于批判沉溺于“酒色财气”中的人的重要意象。所以酒是《金瓶梅》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饮食之一。文中提及饮酒的描写多达二百四十七次,酒配合着宴会佳肴、日常饮食被饮用,并可以在饮酒时听戏、进行游艺活动。饮酒活动的因由多种多样,娶进新人可饮会亲酒,生子加官可饮庆贺之酒,官场交游结交、接风、办事、送行皆可饮酒,迎新年、过元宵可饮过年的酒,过生日、贺寿可饮酒,时令佳节可饮解粽酒、重阳酒,对各色花卉、雪景等进行闲赏可饮酒,闲暇时节消暑消寒可饮酒,吊丧、祭祀也可饮酒。酒的品种琳琅满目,有二十五种之多,按产地、酿酒工艺、泡酒工艺可分为三大类。
金华酒是《金瓶梅》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酒,共出现二十多次。顾名思义,金华酒产于浙江金华,在明初宁越府更名为金华府,金华酒因此得名。在日常生活中金华酒常被饮用,譬如第二十一回西门庆与妻妾赏雪饮酒;第四十二回元宵赏灯也饮用到了金华酒;它还常常被用来当做礼尚往来活动中馈赠的礼品,不论是身居高位的朱太尉、宋巡按、还是吴道官、书童,都选择用金华酒来送礼。这说明了金华酒在当时市场上的知名度很高。但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因为金华酒在明代嘉靖、万历年间风靡国内,知名度较大,有可能会出现将南方所产的南酒也称作金华酒的现象,小说作者有可能对金华酒只是笼统来写;还有一种情况是因为地名更改,浙江金华曾在三国到唐代这一漫长时期内被称为东阳郡,而山东兰陵在春秋时期也名之为“东阳”,并且也盛产美酒,但浙江金华酒与兰陵美酒的区别就在于浙江金华酒偏甜,《金瓶梅》中也多次提到“好甜金华酒”。综上所述,可以推测出书中的金华酒是浙江所产金华酒,或是某些南方甜酒。
葡萄酒是西门庆爱喝的酒类之一。文中多次写到他与宠妾喝葡萄酒。第十九回中秋吴月娘与各房小妾和西门大姐在新落成的花园里游园赏景,在卷棚内饮乐,至晚西门庆归家,又和潘金莲饮葡萄酒,佐以几碟细果子儿下酒。第二十七回西门庆和潘金莲在花园内葡萄架下避暑,盒里有八格细巧果菜和“小银素儿葡萄酒”。葡萄架下饮葡萄酒,繁盛枝叶配上累累果实,杯中美酒佳酿,身边美人相伴,无怪文中要为这样闲适安逸的生活抒发“端的四时花木衬幽葩,明月清风无价买”的感叹。此外,还有第三十八回,西门庆与李瓶儿在家饮葡萄酒;第六十一回,韩道国、王六儿请西门庆吃筵席,西门庆送了葡萄酒到韩家;第七十五回又写了在李瓶儿房内,如意儿筛酒给西门庆吃。其他人家也喜饮葡萄酒,如西门庆在刘太监庄上一次就喝了十几杯葡萄酒。足见葡萄酒已经在他们的生活中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佐兴饮品之一。
《金瓶梅》中的泡酒、药酒有许多种类,分别是雄黄酒、艾酒、药五香酒、菊酒、茉莉花酒、荷酒、竹叶青酒。一个方面,泡酒、药酒本就是中国传统饮食和节日风俗宴饮中一个独特的存在,有的泡酒与时令节气有关,譬如吃雄黄酒,是端午节除晦辟邪的风俗的体现,重阳节吃菊花酒也是节令与食花饮食文化结合的体现;另外一个方面,因为西门庆家是开生药铺的,必然熟知药酒功效,体现出中国传统医药文化与百姓日用交融产生的中医药养生观、食疗观。《金瓶梅词话》序言部分有一首《四贪词》,分别从“酒色财气”四方面对人的消极影响进行分析,最先提到的就是“酒”,如若过度饮酒、过度沉溺于酒精带来的刺激中,往往会损伤人的精气神,酒醉状态下的无礼也破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书中多次提到饮酒,日常饮用可以带来味觉的享受和对健康的养护,往来应酬也需要酒来锦上添花,这些都是必要的,而且形成了酒肴、酒令、酒规等附属的酒文化,后文将作讨论。而作者真正不认可的则是酒后的淫乱与官场腐败,所以贪杯不可取,世人需要警醒、有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