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净流入的大城市很多,许多人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梦想,一头扎进大城市的车水马龙里,但有人能留下,有人却只能带着已经变成泡沫的梦想离开。被称为世界小商品之都义乌虽不是一线城市,但是其人口吸纳能力不亚于北上广地区。
坐落在义乌的北下朱村距离义乌国际商贸城2.2公里,面积不大,街道不多,但却是“中国网红直播第一村”。
随着直播电商大潮的兴起,超过15000名直播带货的主播聚集在这里,他们被吸入义乌的致富梦中,在北下朱村那个狭窄的天地里“淘金”,听着别人成功的传奇,在残酷的现实里沉浮。
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夜暴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望离去,但咬牙坚持的每一天,都带着自己的希望。
网红直播第一村景象
义乌的常住人口只有50多万,外来人口数量却有150多万,去到那里,你会发现耸立的大厦足有200米高,有种在大城市的错觉。而作为电商第一村的北下朱村,人口的密度更是惊人。
流入人口的增加自然就推高了此地的房价,房价平均每平方米21000元,超过了一些省会城市。只有99栋的房子内部被分割为许多单间,15平方米的小小单间每月就要1500左右,移居到这里需要很高的生活成本。
在北下朱村,随处都能看到开着三轮车拉货的人,一些人白天开三轮车拉货,晚上可能就开着路虎出门。
那里的每家店几乎都有人在直播带货,“网红”、“爆款”、“致富”等字眼出现在大多数店铺的招牌上,街上更充斥着“直播培训”、“网红老师带你发家致富”这样的培训广告信息,吸引着初来创业者的眼球。
街头有许多主播在卖力地对着镜头说广告词,有人表演舞蹈,有人表演段子,都是为了能赚取更多流量,带更多货。
一栋楼里的每间屋子也几乎都有人在直播,屋子里堆着货物,卖出这些货物不需要店铺,只需要一个手机,所以,屋子简陋也没关系,只要是个能直播带货的地方就成。
聚集在那里租一千多块一个月的房子的人,全都是做电商的。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活质量是次要的,能不能卖出更多货才是重点。
电商聚集的楼里,每一层的楼梯口都有个架子,摆满了各种各样打包好的快递,每次经过都要侧身过去。
义乌国际贸易城就像这个城市的心脏,为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行业提供生存的血液,北下朱村是一根链接着心脏的重要动脉,得天独厚的条件为其提供了电商的“一条龙服务”。
在这里,快递可以一件代发,可以两块钱包邮,物流通向全世界。只要能想出的小商品种类,义乌应有尽有,批发商、厂家也足够多。
在路上行走的人熙熙攘攘,很明显能分辨出哪些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日的,哪些还是新来的。在这里待久了的创业者眼中已带着无限的疲惫和麻木,而初来乍到者脸上还带着光。
直播传奇
每个新兴的行业在一开始总能缔造惊人的传奇,对于短视频直播而言,传奇所在就是直播间突然爆单,作为销售的主播一夜暴富,成为直播带货界的大头,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一位抱着吉他的文艺青年刚来到北下朱村时,因为囊中羞涩,吃了两个月的馒头,晚上摆地摊,白天做客服,但始终难以维持生计。
后来发现了短视频直播带货这个领域,便注册了自己的账号,学着录视频来吸引粉丝,然后直播带货,后来创造了一个月卖出35万件羊毛衫的记录,那个文青的平台成为香饽饽,引得众多厂家找他合作。
一个落魄的川妹子带着欠下巨额债务的丈夫和脑瘫儿子来到义乌后,靠着直播带货逐渐还完了200多万的债务,还享受着直播带来的种种红利,在此地生根发芽。
有个厂妹辞职后到义乌直播卖玩具,某天一条带货视频突然成了爆款,一天之内就靠卖玩具赚了20多万。
类似这样口口相传的励志传奇有很多,培育梦想的器皿不只有北上广,还有义乌。无数传奇让许多人相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某个成功故事的主人公,于是前仆后继地来到义乌,进驻北下朱村这样的网红直播村,开始自己的追梦旅程。
但实际上,许多人来到北下朱村后,才意识到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失败的大多数
就北下朱村的房租而言,已算得上是寸土寸金,许多人背井离乡甚至是抛下所有来到此地,但面对一个月1500以上的房租,还没开始创业就已经快被榨干所有积蓄。
义乌的房东们知道几乎所有租房子的人都是来做电商的,所以都一次性先收一年的房租,毕竟这样更省事,免得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收,人就先跑路了。
而今年实体店不景气,直播带货成了热门的领域,更多的人涌向义乌,导致那里的房价持续上涨,租金也普遍上调。
在北下朱村的泥潭里能坚持到一年的人却不多,涌入这里的人们往往一开始豪情万丈,最后又不得不像浮尘一样飘走。
这个地方也许曾经确实缔造了许多财富传奇,但成功的往往是少数。那些“成为下一个李佳琦”的梦,仿佛会在细密如针的日子里一点点被侵蚀殆尽。
举个例子,除去房租,光直播时要用的手机、补光灯、背景板就要上万,而一个主播带货的实力,往往和手机的数量是挂钩的,每个手机都有一个账号,每个账号上几万名粉丝,做一场直播下来就能赚的盆钵满载,但前提是前期的投入就需要很多。
有一个成功的案例是,一个青年专门直播卖拖把,从零开始,渐渐地每个月能卖十几万个拖把,但这个人是拖把厂老板的儿子,而且最初为了打开直播市场,投入了三十多万。
一些人的积蓄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房租、设备、购买平台粉丝等等这些投入,不够时就得到处跟别人借,但往往借遍了亲戚朋友和网贷平台,还是落了个血本无归的下场。因为直播带货有个核心的地方,那就是账号的粉丝。
自己的账号是否能被更多的人关注,是卖出商品的前提。如果一个直播间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那么主播就算吆喝得再大声,也没有任何效果。
因此,主播前期要做的就是在短视频的平台发表能够吸引眼球的视频,然后再开始带货,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做视频的本领,真正高点击量的账号也就那么几个。
这就衍生了许多所谓的培训机构,一期的学费从三千块到五万块不等,都打着能带人成为网红、让人一夜暴富的口号。
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每天都有许多人交了学费去接受培训,什么库存、推广工具、转化率这些电商理论听都听不懂,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笔记,希望学了这些就能在不远后的某一天走上成功的道路。但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成功,谁知道呢。
哪怕将租房、注册账号这些事都落定下来,直播带货最重要的一项——寻找供应商,也成了很多人的阻力。
义乌有着全世界最全的商品总类,超低的拿货价也确实存在,但这是针对拿货量大的客户才有的价格。义乌国际贸易城距离北下朱村只有2.2公里,但却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贸易城里的店铺基本上都有稳定的客户,也就是那些粉丝上万的主播,对于那些没有名气的小主播而言,很可能都找不到供货的渠道。
很多人来到北下朱村才发现,这里并不是遍地网红,最多的是那些不知未来的路通向何方的人。这些人会在一起抱团取暖,别人一夜暴富的故事是永恒的话题,但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他们说想要爆单就要行动起来,可怎么行动呢,绝大多数人都会沉默下来。
现实终究残酷,有人能成为传奇,有人折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有。北下朱村依旧人来人往,前仆后继的人一批接一批,许多人的心中还是存着几丝光亮,日复一日在这个泥潭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