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石头
毛晓丽
小时候家住山腰,墨溪河离有我家两公里多的路程,走到河边需要四十分钟时间。母亲们结伴到河边劳动,若遇周末,会带上我们一帮孩子。
墨溪河顺着山势蜿蜒前行,一会儿靠近这边的大山,一会儿靠近那边的大山,在远离山的那方常有一湾石头滩。裸露的石头呈现一片青灰色,投射在矮小的我眼里,显得有些宽广,走在中间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戈壁。石头上的阳光特别明亮,一会儿就晃得眼睛疼。阳光下石头被晒得热乎乎的,赤脚踩在上面,仿佛被温暖的大手包裹,十分舒服。但走得久了,那些看起来光溜溜的石头,也会硌得脚痛。
这是一处河水平静,河面开阔的地方,河边细碎的石头,镶嵌在湿泥里,踩上去凉丝丝的。大家已经在河边一字排开,玩起了打水漂的游戏:拿起一块石头,身体向右后方侧弯,重心落在右脚,左脚轻轻点地,快速向前滑动两三步,手臂猛的向前一抡,石头便贴着水面刷刷刷地飞速向前跳跃,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在水面上留下一串圆形的波浪,在离河对岸不远的地方才沉下去。大家紧盯着那欢快蹦跳的石头,高声数着:一、二、三······厉害的可打二十多个,一般也能打十几个水漂。
我口袋里也揣着一路上捡来的扁平而且光滑的石头,沉甸甸地缀得荷包都变了形。我拿出一块,选择几乎与水面平行的角度,用尽全身力气扔出石头,但只听到噗噗几下,石头还没来得及跳到河中心就掉下去了,最多能打五六个。那落在水里的石头仿佛也不甘心似的,不是直接沉下去,而是斜斜向一边飘去,似乎在挣扎着想漂起来再跳两下。
有时也搬螃蟹。小河边的水既清且浅,刚刚没过脚踝,一些较大的石头露出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将它们搬起来,当浑水混着泥沙散尽的时候,就看见大大小小的螃蟹。有时候是一群小螃蟹,嫩嫩的,半透明状,慌慌张张地四下里逃窜。有时候是一只大螃蟹急急忙忙地逃跑,它纵然是横着走,却像美女那样踮着脚尖。大螃蟹的两只大夹是很令人忌惮的,被夹住可不得了,甩也甩不掉,眼睁睁的看着手指被夹破,血一点一点渗出来。
常年浸泡在水里的石头会长青苔,特别的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扑通一声,摔得倒不很疼,只是会把衣服打湿。我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尖叫着爬起来,赶紧跑到岸上,把自己铺在石头上晾晒。若是惊动了正在田间劳动的母亲,免不了要挨一顿骂,遇到母亲累得不耐烦时,还可能挨一顿打。
我的更大的快乐是捡乖石头儿。满河滩的石头乍一看去都是一个样,可仔细辨别却又有各种不同,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圆,有的瘪,有的粗糙,有的细腻。这些鹅卵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为什么就留在了这里,就好像是人走路走累了,在这里歇息一下,有机会再赶下一程,却不曾想在这一天突然被我捡回了家,从此远离了河与水,待在我存放石头的盒子里,暗无天日。
我主要是寻找一些圆形的石头,鹅卵石看起来似乎都是圆的,但事实上浑圆的石头却几乎找不到。再就是捡一种纯白色的石头,想用它来打造一副抓子儿——后来知道那是汉白玉。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飞快地聚在一起,准备抓子儿了,这时候要是能拿出一副玲珑晶莹的白子儿来,总是能赢来大家一片惊呼,收获最最羡慕的眼光。抓子儿共有7颗,一般的抓法是,抛起一颗子儿,把桌上的剩余六颗子按一二三或三二一的组合一一抓起来;然后是称油:平油,打油,窝油和捧油,一颗子儿代表一斤油,各满十斤后就可以跳子儿了。跳子儿的最高境界是一下跳完六颗:将一副子儿哗啦一声撒开在课桌上,轻轻拿起彼此靠得太近的一颗,看清楚另外六颗的位置,设计好行走的线路;然后将手中那颗高高抛起,手在桌面上快速的移动,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响声后,六颗子儿已经一一抓在手里;然后手一翻,啪——又是一声脆响,空中那颗稳稳地落在掌心,一百分!不同颗数的跳子儿记不同的分数,谁先满分谁赢,满分多少是事先讲定的,一千八百均可。
童年的记忆中,好多游戏似乎都与石头相关······感谢那些不起眼的石头,带给我们无限的欢乐。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