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文昌市,是一座具有两千多年建城历史的华南古邑。这里有闻名遐迩的美食文昌鸡,有碧水蓝天的滨海白沙滩,还有壮观雄伟的航天发射场。在这个美丽小城,还有一座清澜港,它是三沙市和海南本岛之间重要的运输补给基地、国家一级对外开放口岸。
从清澜港开往三沙市政府驻地所在的西沙永兴岛,你需要搭乘"琼沙号"客货两用运输补给船,这艘2500吨的大船,担负着运送西沙驻岛干部职工、渔民和部队官兵上下岛及补给生活物资的重要任务,是西沙军民的"生命之舟"。
三十多年前,在这座清澜港中、琼沙号上却差点发生过一起惊天大案,读来让人背后发凉。
生命之舟与多事之秋
今天的琼沙号客货轮是2007年上岗的第三代补给船,而第一代则是于1978年下水的琼沙1号船。
在琼沙1号之前,海南和西沙之间长期以来只能靠两艘总共一百吨的小渔船通行,每艘船只能携带极少的淡水、蔬菜等生活物资,在南海变化莫测的风浪中艰难穿行,要是遇上持续的恶劣天气,西沙岛的渔民可能被困在岛上,和风暴、雨水、孤独做伴数月之久。
1976年,已经处于生命最后阶段的周恩来总理,用仅存的力气批准由广州造船厂,采用日本进口钢板和三台德国进口主机,建造一艘"海南有史以来最大最好的船。"
1978年11月21日,这艘排水量2000吨、80米长、5层楼高、在当时不折不扣的巨舰缓缓驶入清澜港,前来码头列队迎接、欢天喜地的海南、三沙军民群众们震天的欢呼声让船长陈绵浓终身难忘。
琼沙1号从服役当天开始就彻底改变了南海的历史,驻扎在西沙岛上的战士们从此有了稳定的淡水、蔬菜、水果、零食等补给,以及和陆地家乡的通讯联络,对守岛士兵的士气起到了巨大的鼓舞作用。
就建造成本来说,琼沙1号在当时已经算得上天价,算上军事和政治的巨大作用,这艘巨轮的价值已经难以用货币衡量。
在这艘南海宝船航行的日日夜夜里,中国社会随着改革开放正在快速发生变化,社会原本的淳朴风气当中,金钱的影响开始腐蚀一些意识不够坚定的人。
例如在1983年5月5日,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卓长仁劫机事件发生,几名劫机犯叛逃台湾,获得了价值上千两黄金的赏钱,对于当时经济水平落后的大陆造成极大冲击。
而在海南小城文昌,原本人心平静的清澜港上,几团藏在阴影之中的野心也在悄然滋长。
三名小丑的阴谋
文进胜,时为西沙群岛驻清澜湾车队副队长,龙宝,时为清澜供销社职工,伍世和,时为清澜水产公司司机,这些都是当时最吃香的"公家饭","铁饭碗",是当地少有的好工作。但是在他们几个人的眼里,海南当地低下的工资水平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贪欲。
有一次,伍世和在海滩上拾到一个奇怪的漂流瓶,打开一看,竟然是台湾的宣传品。伍世和并没有把这些违禁物品上交公安,反而爱不释手,沉迷于册子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洋气生活,满脑子不切实际地幻想起来。
伍世和知道文进胜和龙宝和自己都是一路人,文进胜甚至还曾经说过"宁做外国犬,不为中国人"的无耻之语,于是他有意在一次聚餐中透露了这些宣传品的信息,引得二人凡心大炽,决定想个办法投奔台湾去。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卓长仁可以利用自己航校出身的优势劫持民航成功叛逃,身在海边的三名小丑自然就想到了劫船。
环顾清澜港里那些单薄简陋的小渔船,三丑之中的文进胜提议把万众瞩目的琼沙1号作为目标:"干就干个有影响的"。其余两人立刻同意,毕竟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衡量,琼沙1号的价值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清澜港能提供的,到时候他们对台湾的要价底气,可能比卓长仁还要高。
另外,三人认为自己对于劫持琼沙1号也有特别的便利:由于工作单位和琼沙1号之间的关系,三人曾经多次搬运物资到船上,对于琼沙1号的内部结构和人员性格都很熟悉,还结识了不少"朋友"。要是能够在里面再发展几个"内鬼",不愁劫船阴谋不会得逞。
很快,"内鬼"就主动上门了。
琼沙1号上的报务员许某、水手甘某;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钱是永远不够用的,另一个则是因为打架、赌博、走私多次受到文昌公安局行政处罚,对国家和社会产生了怨恨报复心理。
这样的人根本经受不住文进胜等人的"劝降",几乎是一拍即合,决定加入三人的罪恶计划。报务员是船上的技术岗位,可以接触到琼沙1号的机密资料,从许某这里,文进胜等人获得了琼沙1号内部详细的舱室分布图和具体的行程计划。
1986年4月初,航行已久的琼沙1号需要返回广州大修,许某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文进胜、伍世和、龙宝等人,这个罪犯团伙认为这是个天赐良机,加紧了劫船的具体秘密计划。
最为积极、脑子最活络的文进胜自任劫船计划的总指挥,令龙宝和伍世和担任组长,带上他们先后发展的其他团伙成员,以赴穗乘客的名义,在船上和内应会合之后相机夺取船只控制权,待船只开到文昌河口东面的七洲列岛海域就转向驶往台湾。
稍后,许某传来了具体的启航日期:4月14日,文氏三人立即进入"实战部署",着手实施最后的必要工作。
甘某被派往海口招募更多人员,同时购买一批作为作案工具的三角刮刀,文进胜则在文昌买了一些木工凿子补充凶器。4月12日,整个团伙骨干成员集聚在文进胜家中,由甘某进一步说明琼沙1号的情况和行动重点之后,"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4月13日上午,劫船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文进胜和龙宝还不忘专程去了琼海,再寻找更多的亡命之徒入伙。文进胜命令整个团伙一共8人,晚上在他家再次全体"宣誓动员",就待天一放亮,登上琼沙号大船!
行动破灭,罪有应得
就在文进胜等人等待琼沙1号开航之时,琼沙1号上的船员们也在等待着同一件事情,因为这次大修需要不少耗费不少时日,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和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只有许某和甘某内心忐忑不安,不敢下船。
傍晚时分,船员们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谁知一辆汽车冲进码头,上面下来的工作人员直接要求面见船长陈绵浓和政委。来人是西沙岛驻海口办事处的人员,向船长和政委转达的消息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琼沙1号明天临时停航,船员不得下船。
还在家中摩拳擦掌的文进胜团伙很快从码头听到了这个消息,诸人一时惊讶得丧失了判断力,顾不得早就商量好的"计划",纷纷作鸟兽散,逃回了各自家中!
第二天一早,在极度的恐惧和惊讶之中,琼沙1号上的许某、甘某、躲在家中的文进胜、伍世和、龙宝等劫船团伙没有迎来开航的汽笛声,反而等到了文昌公安局的公安干警们。
海南和文昌的公安部门凭借杰出的业务能力,悄然将一场政治、人道灾难消弭于无形之中。但是,这场大案能得以提前侦破,还要感谢来自人民群众的巨大功劳。
原来早在文进胜等人开始产生劫船想法的1985年11月份,他和伍世和、龙宝三人常去的海鲜小吃店老板就观察到他们在酒桌上的异样行为:这些人喜欢坐在僻静角落,点完菜和酒之后就会立即让老板离开,不许在他们桌边靠近;而且他们往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说话样貌疯疯癫癫,一会大笑一会长叹。
感到情况不对头的小老板偷偷将情况反映给了文昌公安局,公安局派出便衣警察前往小吃店对三人展开了秘密侦察,果然越接触就对三人的危险动向感到怵目惊心。
一心只想叛逃的愚蠢罪犯们却不知收敛,邪恶阴谋一步步暴露在文昌公安眼前,文昌公安顺势派人假扮下线人员,和四处寻找人手的文进胜等人进一步接触、套话。
种种情报点点滴滴汇集到一起,罪犯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而得意忘形的时候,海南文昌公安局早已对他们私下里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在案,事无巨靡,毫不遗漏。
直到4月13日,这些人进入最后的疯狂,正是到了公安收网的时刻,一道停航令之下,妖魔立刻无所遁形,一网打尽。
文昌公安所掌握的详实证据在接下来对文进胜等人的审讯工作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轻而易举就彻底击溃了团伙骨干们的心理防线。1986年6月23日,在4000人参加的群众大会上,10名犯罪分子被公安机关宣布正式依法批捕。琼沙1号终于可以启航前往广州,进行它期待已久的大修工作。
1997年,在西沙和清澜港间勤勤恳恳工作了19年的琼沙1号客货轮正式退役,船体被浙江一家公司买下,作为游乐场。在琼沙1号的基础上,我国还取得了建造医疗船只的宝贵经验。
为了纪念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后来的"生命之舟"也继续使用琼沙号的名称。2007年2月10日,随着"琼沙2号"正式退出西沙航线,我们今天见到的"琼沙3号"上岗,航班增加一倍,达到每月4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