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泰国旅游局请老汉去公款旅游过一次,我高高兴兴地去了,并且留下了一篇“别出心裁”的硬核游记当成作业。
不过,那篇“罗勇冷战游记”太过冷门,大家似乎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我在故意埋汰买单请客的泰国旅游局。
想来也是,人家好心好意请我吃顿饭,我对餐前小菜浓墨重彩,对主菜却一笔带过,确实不像话(其实对于那些餐前小菜,我真心挺喜欢的)
正好,最近泰国正在为“是否开放外国游客”的事情而纠结,而且大家似乎都对芭提雅比较感兴趣,我就再写写自己在芭提雅的公费旅游体验……以及对疫情时代的泰国旅业接下来的出路相关,说一些浅薄的感触。
书接上回。话说那日,离开罗勇之后,泰国旅游局的工作人员,和聘请的中文导游慧姐,把我们送到了芭提雅。
芭提雅是萧条的,也是美丽的。
与一个月前相比,芭提雅那份愁云惨淡的萧条,没有多少改观。
街面上依旧有很多店面,或歇业,或转让。即便勉强开业,也多是门可罗雀,服务员比顾客还多。
烟花十里的“芭提雅步行街”依旧没有任何人气可言,举着欢迎牌,用中英泰三语当街揽客的酒吧小姐姐们,拉客的声音一半是悲壮,一半是萎靡。
泰国旅游局将我们安排在芭提雅城南,一个叫做Bang Saray的地方,与芭提雅最繁华的中天海滩隔着一个海湾,夜晚可以望见远处灯光璀璨的芭提雅,像一串烛光编制的项链一般,静静铺展在海天之间,格外美丽。
由于这家酒店主要的客源本就是消费能力较强的“泰国本地有钱人”,因此疫情对这家豪华酒店的影响并不太大。
虽然餐厅依旧有些冷清,但入住的客人据说接近疫前的80%。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得到了贵宾级别的土豪待遇,酒店经理亲自上阵为我们服务。
坐在远处的台湾网红们,一如既往地在大呼小叫地拍着视频,自问自答的欢笑盖过了现场歌手孤独的弹唱,空旷的夜色中充斥着台湾综艺节目所特有的快活的空气。
一本正经的中国大陆媒体人,则和经理开始轻声细语地边吃边采访。
“疫情影响?还是有一些影响的。芭提雅市中心的夜场酒店,多年来专攻外国顾客,因此一下子营业额几乎降到了0……”
“我们的顾客本就是泰国人,市中心的酒店价格被炒高之后,泰国顾客开始向城郊转移,因此芭提雅市区外围反而受疫情影响小一些。”
“但是外国游客消失后,市中心的酒店也开始降价争夺仅存的泰国顾客,因此市郊的酒店也流失了一部分客流……”
“泰国政府的刺激政策?有点用,但是作用不大,因为有钱的泰国人不在乎那一点政府旅游补贴,没钱的泰国人就算你再怎么补贴,也不会出门去旅游,更不会去住星级酒店。”
“你问我想不想早日‘重开国门’?倒是想的,只不过在疫情面前,还是小心为上,咱们泰国人,钱可以以后慢慢再挣,命没了可就真完蛋了……”
第二天,离开酒店,泰国旅游局开始带我们体验本次旅程的重头戏——游艇出海。
以前在电影里,干了一票大买卖的犯罪团伙,以及尚未落网的大毒枭们,似乎总是喜欢包下一艘洁白的游艇,载上一船的比基尼外围女,跑到海上去开办酒池肉林的性爱派对。
没想到,托泰国旅游局的福,我这种穷酸小文人也得以体验一次“土豪的享乐”。
当然,毕竟是官方项目,“一船的比基尼美女”这个要素还是省略了。
游艇是一艘洁白的双体船,宽阔的船头足可以摆下四桌麻将,还有可以躺在船上晒太阳的双人大吊床。
船的上层,是驾驶舱和一个宽敞的观景台,一半的面积都铺上了柔软的床垫,开办一个温馨的床上派对毫无压力。
二楼的船舱,是巨大的空调室内餐厅,桌上摆满了各种吃不完的海鲜、水果,以及不计其数的饮料。
餐厅的两侧,有两个带浴室的卫生间,和三个配备了双人大床的卧室。
这简直太豪华了,不像是游艇,而像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度假山庄。
一条船上,有好多好多好多的床,真是……干啥都行了。
碧海蓝天,清风白浪。
游艇从一个停靠着上百艘帆船的码头启航,开始在芭提雅近海星罗棋布的列岛之间游弋。
远处是碧海之上绿意盎然的大小岛屿,以及陆地上渐行渐远的群山。芭提雅城市的轮廓若隐若现,中天海滩上鳞次栉比的酒店,高耸入云的豪华公寓,不时向海面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那种感觉,实在太过惬意,以至于让我感到有些疏离和陌生。
好像我并非被邀请的客人,而是一个带着党和人民的使命,混入毒贩老巢的卧底警察。拘谨地体验着身边难得一见的奢华,掩饰着自己与这种美好人生无缘相认的格格不入。
本来我还指望着,虽然没有官方安排的比基尼美女(想啥呢满脑子?),但是船上这么多台湾女网红,或许可以临时客串一下,让我们这群大陆土鳖养养眼。
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台湾网红们居然穿的都是青春田园风,整个就是一台湾纯爱片,而不是动作片。
唉,对岸的旖旎,也不过如此,白期待了……
忽而,船长说到了一个岛,大家纷纷出仓围观。
岛的名字叫“鸭岛”,但岛上没有一只鸭子,全是猴儿。
猴儿们大约好久没有看见人类的船靠岸,于是猴山猴海地跑下海,游到船边上讨食。船上的人扔了两盘西瓜下海,顿时海中一片争抢,猴儿们大打出手。
离开了花果山,船又开到了另一个什么岛,岛上是国家生态保护区,游客不得登岛,于是游艇便在海中下锚。
船员搬出成箱的浮潜器材,往海里放冲浪板、皮划艇,以及泳装选美类视频里常见的巨型独角兽充气垫,让大家下海自由活动。
台湾网红拿着防水摄像器材,欢天喜地往海里跳;一直端庄的大陆媒体人,也不装了,纷纷换了泳衣,到海里玩水去也。
剩下不会水的,则在游艇上悠闲地“海钓”。
没想到,芭提雅的海,也能如此美丽。
原本,这就是一个游客不得登岛的保护区,再加上疫情之后人迹罕至,休养生息了大半年,海里的风光变得格外繁茂动人。
成群的热带鱼,在珊瑚礁中穿梭,鱼儿的数量并不是我在泰国见到过的最多,但是珊瑚的种类和数量却异常丰富。
海胆,海参,以及硕大得能够装下一整颗人头的砗磲(巨型贝壳),在景色瑰丽的海底缓慢地移动着。
就看看,已经很令人心旷神怡了。
玩完了水,吃了一肚子海鲜,船便起锚开回了码头。整个泰国旅游局为中国媒体网红安排的“芭提雅之行”最硬核的一日,就这样结束了。
剩下的时间里,旅行团的行程又回到了“参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模式。
不过,我并不是不喜欢,西昌岛那些中式寺庙、王家行宫,对于我这种纯文字型媒体人而言,其实反倒更为适合——只是时间有限,这里就不展开说了。
芭提雅,土豪一日游,感谢泰国国家旅游局的款待,才能让我这种抠门的宅男有幸体会。
芭提雅,普吉,清迈——每一个泰国曾经人满为患的国际性旅游城市,依旧冷清寂静。
尽管,这种“冷清”并不像我之前所想象的那样彻底,但与当初全盛之日的繁盛相比,依旧显得太过寂寞。
我们这几个媒体人,在泰国美景中的欢乐体验,百分之三四十的泰国本土游客的“内循环”,并不能遮盖泰国旅游业大病未愈的现实。
而这,也正是泰国政府款待我们这些“外媒”来免费旅游的原因。
泰国旅游业,究竟该怎么办呢?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曾经,泰国一度想要孤注一掷,希望和“疫情控制良好”的旅游客源国签订“旅行泡泡”。实现两国之间单独的双向免隔离,以此推动旅游业。
然而,由于民间对疫情的恐惧,这一声势浩大的计划,最终无果而终。
接下来,泰国又换了一个路数,称为“普吉模式”或者“旅游盒子”——大意就是让外国游客在泰国某个封闭区域玩上14天,在风景如画的笼子里享受“隔离式旅游”。
14天后,就算隔离完毕,你想去哪儿玩,就可以去哪儿玩。
这种“普吉模式”,虽然看上去安全多了,但还是遭到了部分普吉当地团体的反对。
况且,这个“隔离式旅游”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除了特别有钱有闲的阔人,一般人其实无法承受14天长期在泰旅行的开销。而只在一个酒店,一片沙滩玩几天就回国,这个性价比也实在不高。
最关键的,还是与之前同样的问题——在客源国不对泰取消强制隔离的情况下,从泰国返回祖国的游客,又得被隔离14天,同样成本巨大。
不要说受不受得了“泰国隔离式旅游”,光是回家之后的14天隔离,就已经劝退了绝大多数人。
难,实在是太难了。
说到底,泰国旅游业的振兴,并非泰国旅游局一己之力所能完成,甚至不是以泰国一己之力,所能实现。
真正能够拯救泰国旅游业的,不是旅游局和旅游体育部,而是泰国的外交部、卫生部,只有泰国与海外主要旅游客源国实现双边的宽松互通,泰国旅游业才能找到呼吸的阀门,续上半残的苦命。
也只有到那时,我们这些“内循环旅游”的外国人,为泰国旅游业所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宣传,才能发挥实际的作用。
在芭提雅的美景中,我们时常体验“一桌人包下一座餐厅”,“一艘船垄断一片海洋”的空旷与独享。
而这种独享,越是豪华,便越是寂寞;越是奢侈,便越是让人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感伤。
在这样寂寞的泰国,独自享乐,实在太有负罪感了。
将来,等到中泰两国开放旅游的一天来临,各位中国土豪朋友,欢迎到泰国来扶危济困。
这里的大海,岛屿,酒吧,餐馆,游艇,以及游艇上那些本来应该有但是又没能来的东西,都已经在寂寞与空旷中等待了太久。
土豪再不来,这些精美的装备,就要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