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人的精神寄托三多桥已淹水下)
桥头古镇的变迁
郭才平
渝东南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桥头镇,是一个拥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镇,场镇设于桥头坝。桥头坝位于沙子河(也叫中益河)和悦来河(也叫三益河)交汇之地的西岸。悦来河由北而来,沙子河由东而入,交汇的中间三角地之外形像犁铧,所以叫铧头嘴,桥头中学设立于此。两河之中间的一片土地,叫做马鹿山,悦来河的西部叫野鹤溪,沙子河的南部叫瓦屋,瓦屋与更南方的长沙河(地名,非河名)之间有一深溪,再南方就是赵家山,长沙河与赵家山之间隔着藤子沟。桥头坝场镇位于龙河的西畔,桥头坝背靠羊角寨,羊角寨及其西部的大片比较平缓的坡地田野叫田畈,田畈与龙沙乡(现龙沙镇)接壤。
沙子河和悦来河汇集成龙河,龙河水流量大,落差大,尤其在藤子沟注入龙河地段的下游,落差更大,所以修建藤子沟电站的提议从解放前就开始说起,但因长沙村莲花坝和桥头坝一带,土地肥沃,人口密集,更有一古老场镇,所以一直没能动工建设。2001年,藤子沟项目建设正式上马,县上成立了指挥部,当时的桥头乡(现桥头镇)全力以赴抓藤子沟移民工作。
当时搞移民工作没有先例,摸着石头过河,各级干部付出了很多艰辛,于2003年底基本签订完搬迁合同,并实施搬迁。大部分群众都是异地搬迁到马鹿山高家垭口(现桥头镇场镇)划地自建安置房屋,少部分是现金补偿,在县城、三河、龙沙等地购房居住。当时还有一种方案,就是撤桥头乡,将桥头乡七个村分别划归三河(田畈、瓦屋、长沙、赵山村)和三益乡(马鹿、野鹤、桥头村),居民和淹没村的村民整体搬迁到县城鲤堂坝统一建房安置,但最终还是决定按多数群众意见,不撤桥头,将场镇就近迁移。而迁移场镇,也有几个场镇选址方案,包括楠木沟(属桥头村)、野鹤溪(属野鹤村)、联方寺(属长沙村)、老屋基(属瓦屋村)和高家垭口(属马鹿村),最终是移到了马鹿村高家垭口。2002年至2003年,各单位和村(居)民就开始着手在新场镇修建房屋,至2003年底,桥头小学、卫生院、信用社、邮政等部门都搬迁到了马鹿山新场镇,而乡政府于2003年月12月18日搬迁。一些村(居)民也陆续搬迁到马鹿山,但很多商铺还没有搬迁,桥头老场镇依然是逢二五八赶场。大多数村(居)民为了方便生产生活,基本都是“两寒两坐”,意思就是两个家都可以住。乡政府大力宣传,号召抓紧搬迁。2004年春节过后,更是加大工作力度,全力以赴动员和帮助群众搬迁。当地有句俗语,叫做“四月八,大水发”,所以乡政府以此为宣传语,要赶在“四月八,大水发”之前,即4月8日前完成搬迁。
当地所说的“四月八,大水发”本来指的是农历四月初八,一般到了那个季节就会涨大水。但在宣传时,为了促进度,就有意将农历四月八,说成新历的4月8日,但心里想着那时离涨大水的季节还有大约一个月时间。
时间过得飞过,转眼清明节已过,但还有很多村(居)民没有完全搬迁出去,更有少数人家还未实施搬迁。可是清明节过后就一直下雨,到了4月7日达到了暴雨天气,并且暴雨犯围比较广,包括两条河流的上游地区。4月6日晚上,密切关注水情的人员报告,藤子沟的水位越来越高,马上要淹到桥头坝来了。这一次,老天爷竟然“认真”了一回,你说4月8日涨大水,那么就真的来了,在新历的4月8日,就提前将“四月八,大水发”变成了现实。
(桥头镇新貌)
为此,从4月7日开始,不管是干部或是群众,统统紧张起来,大部分村(居)民自行搬迁,可要可不要的家具也不要了,直接搬迁到了马鹿场镇新的家里。好在下游的莲花坝、三丘子等地的群众在村干部的动员下,已提前搬迁完毕。只有住在场镇的群众慌了神,有的开始还怀着侥幸心理,但看到实在不走就要淹没了才不得不搬迁,个别老年人硬是哭哭啼啼不接受搬迁,声称要死就死,宁死不迁。在这种情况下,面临的又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几百个家庭,运输问题、安全问题很多,纵有几十名乡干部和村组干部,做工作也是非常难。乡政府和桥头村的干部,不管男女老幼,从4月7日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歇了,一直在现场做群众工作,村(居)民必须马上搬迁,干部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4月7日晚,这更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夜晚,没人合过一下眼睛,没人躲过一会儿雨,几乎没人敢坐下来歇会儿气,均是冒雨奋战在即将淹没的老场镇上。当几名干部把一个寻死觅活的老妇人拖上车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回到老场了,那辆拉着几名干部和老妇人的四轮车成为桥头坝最后的见证者。当然,为了保障生命安全,不得不舍弃了一些物品,其中上街有一户家境较好的人家,声称其所有家当全部被淹没。但这件事还是有人持怀疑态度,说其早已将有用的东西搬走,只是想住在老场镇漫天要价,像这样的个别家庭实属少有,他们不服从政府的安排,不过好在他们心里对政策很清楚,在大势来监之前还是很“识时务”,自己主动就搬迁了,最终也没有达到他们找政府多索赔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众多群众为藤子沟建设做出了牺牲,至少很少有房子是主动拆除的,大多数房屋以及笨重的什物都是不得不弃置在水底下。
4月8日早上,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桥头场镇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桥头坝不见了,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那青石板的街道,那跨越在各个河道上的桥梁,特别是高高的三多桥都不见了,庄屋基、手巴岩、向家坝、八圣宫、铧头嘴、华毯子以及那些地方的田地、山林都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泥黄色的、轻轻澎湃着的、缓缓荡漾着的、挡住了人们再往下走的,望不到尽头的一潭湖水,上面漂浮着木块、杂物等,空中飞舞着看稀奇的飞虫和飞鸟,它们兴奋着,新奇地感受着桥头坝的变化。
而岸边,那些经过一夜间抢运上来的桌子椅子、坛坛罐罐、盆盆碗碗、大包小裹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人们不舍地、无奈而又惊奇地看着那一湖水,感慨万千。而忙碌着的,还是乡政府和桥头、马鹿村的干部。他们渴没水喝,饿没饭吃,还在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群众,解决他们的切身难题,几乎都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但还在那指指点点,和群众交流沟通。我的工作岗位是党政办公室,所以还比较轻松,至少没有淋雨受冻,虽然也是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但饿极了也能找来平时存放的零食解决问题。看到政府的干部已经饿得不行,我和财政所的一位同事一道,经过县指挥部从县城购来一批面包,送到湖边去,还没等干部吃上一口,就全被群众分享了。等到下午,县指挥部几乎购完了整个县城的面包和蛋糕送到湖边,乡政府的干部职工才吃到了些,那是他们接近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吃到的唯一的食物。
时间距今已经过了十七年多,不晓得藤子沟深水湖里,那些房屋是否成了龙王的宫殿,房屋里面是否活跃着大批的虾兵蟹将。那些桥梁,那些亭台楼宇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但崭新的马鹿山新场镇,已经越来越漂亮了,高跨的大桥,宽阔的马路,整洁的街道,新建的大楼,处处彰显着移民新镇的现代气息。沿湖岸边,瓦屋村居民点、长沙村移民新村以及掩映在绿水青山中的楼房,和谐美丽,红脆李、皇冠梨等产业蓬勃发展起来,山水相映,路桥相连,千年古镇变身为水韵果乡。在乡村振兴的新征程中,桥头镇作为重庆市乡村振兴重点扶持镇,将再次书写美丽新农村建设的宏伟篇章。
(2021.8.17)
(作者简介:郭才平,男,土家族,石柱县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