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东北角有个滑县,这里不光有名吃“道口烧鸡”,还有个特殊的景点——瓦岗寨。一千三百年前的瓦岗寨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度聚集了不少青史留名的英雄好汉,他们中的多位后来都成为大唐的开国功臣,其中进入“凌烟阁”的就有五个(魏征、徐世勣(jì)、张亮、程咬金、秦叔宝)。这些人物的事迹,小说《隋唐演义》写得更为传神。瓦岗寨的老大李密称得上是个枭雄,却驾驭不了这些豪杰,自身结局凄惨。
滑县瓦岗寨景区商业街
李密与王世充这两位在隋末唐初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正史里不论《旧唐书》还是《新唐书》,李密和王世充的列传都紧排在李唐皇室成员的后面。他俩可谓命中的宿敌,几番争斗。起初两人势均力敌,后来王世充被削得满头包,最后在洛阳以北的邙山之战中,王世充对李密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还一度收编了瓦岗寨众将。这也足够王世充夸耀的。
这次邙山之战为什么是手下谋士猛将成群的李密惨败呢?不妨从两个枭雄的生平说起。
隋末天下大乱,李密与王世充都野心不小,早早准备着杀出一片天。所不同的是,李密根正苗红,靠祖上的功劳继承了爵位,家里很有钱;王世充则是个胡人,后来改姓的王,居然学了一肚子中原文化(还会算命),当上了高官。
李密剧照
李密当过隋炀帝的皇宫侍卫统领,觉得没前途,就辞职学文化充电,后来跟随杨玄感(隋朝权臣杨素的儿子)造反了;王世充是个天生的好演员,善于迎合巴结皇帝,走的是官路,越来越受器重。王世充和李密成为对头不是偶然的。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616年)年,李密在杨玄感兵败后几经辗转投奔了瓦岗寨翟让。在这里如鱼得水,显出本事来,与官军作战屡屡得胜。
再看王世充,同年已经升任江都通守(扬州卫戍部队长官),数次平叛有功,隋炀帝杨广亲自给他敬了酒,对他极为宠信。
大业十三年(617年),翟让和李密的瓦岗军已经很壮大,往西拿下了洛口仓(河南巩义河洛镇一带),翟让主动让贤,李密当上了瓦岗军的老大。瓦岗军进逼洛阳,官军抵挡不住,隋炀帝派王世充火速驰援,担任各路援军总司令。九月,王世充和李密的宿命之战开打。
王世充剧照
这两位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起初谁也不肯轻举妄动打大战,王世充手下的各路官军有十几万之众,瓦岗军也有十万人。双方试探性出击,在洛口交战一百多次,互有胜负。
隋炀帝一看这可不行,派使者催促王世充强攻。王世充之所以不全面进攻,显然是他知道各路官军刚聚集,并不是铁板一块,士气也不高,应该“磨合”一下再打大仗。但皇帝的命令来了,王世充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全军强渡洛水出战。不出所料被揍得鼻青目肿,溃退时在洛水淹死的官军就有一万多人。王世充逃往河阳(河南孟县一带),时值严冬,官军又冻死了几万,只剩下几千人。越王杨侗(杨广孙子)将他招致洛阳。
瓦岗军斩获颇丰,声威大振。但这期间瓦岗寨内讧,李密杀了翟让。此举大失人心(翟让是真心让位,并没有与李密
争权的
意图)。
洛口仓位置
王世充战败后不久,江都发生剧变,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隋炀帝被他的近臣宇文化及杀了。五月,消息传到洛阳,越王杨侗被拥立为帝,王世充得到重用参与辅政。不过这时瓦岗军已经将洛阳围得水泄不通。
洛阳城防十分坚固,瓦岗军一时也攻不下。但没多久宇文化及的大军也逼近了洛阳,目的是端了杨侗的老窝。杨侗的部下献计,不如送给李密大量财物,再封他个不能再高的官位,让他跟宇文化及的部队血拼去。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条毒计。从此处也能看出李密虽是一代枭雄,眼光不够长远,他立刻答应了,对杨侗俯首称臣。
李密缺乏战略眼光的地方在于,他不论帮杨侗还是宇文化及,早晚都是一条不归路,大隋朝气数已尽。如果他选择坐山观虎斗,或者先换个方向攻城略地,都是壮大力量的途径。因为这时只要他不主动出击,宇文化及部众也不敢上门找茬。
越王杨侗剧照
李密率领瓦岗大军在黎阳(河南浚县)阻击宇文化及部众,连战连捷。这边洛阳城内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王世充担心李密收拾掉对手回来对他不利,就对部下制造恐慌情绪,说大家跟瓦岗军作战都有血仇,李密回来咱们能有活路吗?由此王世充部众与杨桐旧部互相疑惧,王世充先下手为强,把杨桐身边的亲信杀了个干净,只留了个瞠目结舌的光杆“皇帝”。王世充主宰了“朝政”,其实就是洛阳城的老大,“官军”自然都归了王世充。
不久,李密在黎阳果然打跑了宇文化及部众,得胜归来。一看有点傻眼,洛阳变天了。黎阳之战瓦岗军也损失很大,人马疲惫。但李密刚打了胜仗,对手下败将王世充有点看不上眼,率军驻扎在洛阳北的邙山休整,准备养好了精神气力去收拾王世充。
黎阳古城
这时两个枭雄的奸猾就更显出了高下。王世充怎肯在洛阳坐以待毙,他决定趁着瓦岗军休整的时机出手,“趁你病要你命”。瓦岗军兵多将广,力量还很强,但李密过于托大,让军士在山上随意扎营,并不设防。
王世充在洛阳已招募了不少军士,为了凝聚新归附的人马战斗力,他装神弄鬼,宣称梦见了周公,周公要他立即讨伐李密,共建功业,否则众人会被上天降罪,死于瘟疫。这一招蒙住了许多来自南方楚地的士兵,他们踊跃请战。
王世充先趁夜色往邙山溪谷埋伏了一支精锐骑兵,主力部队两万多人在洛水南岸摆开阵势。天色刚亮,李密瓦岗军倾巢出动下山来攻,但距离过近,瓦岗军还没有列好阵势,双方就厮杀起来。王世充的伏兵突然从半山杀出,前后夹击,瓦岗军陷入混乱,大败亏输。王世充以少胜多。李密带残兵逃往洛口根据地,王世充率部尾随而至。
洛阳北邙山
邙山之战王世充俘虏了瓦岗军很多人马,以家属作人质劝降洛口守军,洛口的瓦岗将领也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山穷水尽,只带了几十个人逃走,一蹶不振。瓦岗寨的名将大多被王世充收编。
至此,隋末两大枭雄的较量分出了胜负,邙山一战瓦岗寨分崩离析。我们再深挖一下李密失败的原因。
第一,李密眼光短浅
前文说过,李密为了眼前利益,拿了好处与宇文化及的兵马打硬仗。如果李密有称王称霸的雄心,宇文化及将来必定是瓦岗军的对手,但他没有必要选择彼时找上门去开战,完全可以坐观两股“官军”动向,再作定夺。李密出战得不偿失,消耗了瓦岗军的战力。这一点李密比不上王世充的奸猾。王世充很快收拾了洛阳的局面,李密的行动变成了帮王世充退敌,两败俱伤,王世充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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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瓦岗军凝聚力不再
李密听手下撺掇杀掉翟让,表面强大的瓦岗军已经人心离散,桀骜不驯的瓦岗寨豪杰对李密大失所望。如果李密不杀翟让,笼络好人心,邙山战败后,洛口守将在家属落入敌手的情况下,也不见得会投降,李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种例子历史上不少。但李密在之前的洛口之战获胜后杀掉翟让,就已经宣告了瓦岗军的末路,不会再有多大作为。
当然,王世充虽然比李密更狡猾,得逞一时,比起唐太宗李世民的雄才又天差地远了。三年后的621年,王世充被唐军打得缴械投降,不久死于仇人之手。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