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冬泉
张家地区的枣月天,由来悠久,远近闻名。
一进入八月,张家就沸腾了,枣园就红火了!
别的不说,先到北十字看看吧,四点多一点,就有车辆、人员陆续入场,人影绰绰,给张家北十字增添了神秘的色彩。骑摩托的、开三轮的,还有推自行车的……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本地“枣农”,每户都栽有三五亩或十几亩,甚至几十亩枣树,而这些枣树又是张家地区当前的主导产业,也是当地农民主要经济来源之一。所以每到“枣月天”,天不亮,有的人就早早来到北十字的“临时人市”,有的停车驻足,有的翘首以待,有的蹲在地上抽着纸烟,有的用手机打着电话……他们起床这么早,就是为碰到或者“拦”到周围乡镇的“打枣队”。当外地来的“打枣队”车未停稳,就有四五个人一拥而上,抢着要和打枣队的“头头”商讨价钱。你出一毛八,他出一毛九,另外一个人在外围喊:两毛!跟我走!打枣队的“头头”也会讨价还价,增加“筹码”,“我们要看枣呢”,并提出“三不打”:枣结的不繁(多)不打,树下有庄稼或者草多的不打,树太高不打!这是打枣经验多的人根据以往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秘诀”。因为枣结的不繁影响打枣的多少,进而直接影响打枣队每个人的平均收入,树下有其他庄稼和草太大太多则影响拾枣,树太高则要上树,比较难打,所以打枣队就自然要用“三不打”来哄抬打枣价格。价钱谈妥,“头头”就立即派一个人跟着枣农去枣园“看相”,觉得枣繁树矮地上光才回来报告“头头”,这家的枣可以打,那家枣不能打,说打不成有时候也是谈嫌价格低的一个借口。当一切谈好,打枣队就跟枣农进入枣园去了。没有找到打枣队就怅然若失,相互埋怨指责那个抬价的人。
枣月天,张家地区北十字也成了买小吃的场所。在所有叫卖声中,最让人耳熟的就是“粳糕————热粳糕!”,“热粳糕来了!”买粳糕的拿着录制好的带着长长拖音的话筒,把粳糕的“糕”的韵母拖得格外长,酷似以前买豆腐的那种叫卖声,但比过去走街串巷买豆腐的叫卖声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叫卖声从凌晨四点一直要持续到十二点以后。包子店生意慢慢开始火爆,你两个,他四个,有的还要带走一大笼(30个左右)甚至更多,买油条的排着长队,有人看挤不到跟前,索性离开想别的办法去了。大街上,叫卖声、说话声、汽笛声此起彼伏,呼叫声、应答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这是张家地区特有的打枣前奏曲!
来到枣园,从车上取下打枣工具,在树下铺开约七八米长的彩条布帐子,一杆子下去,哗啦啦啦啦……青枣落地砸在彩条布上的声音悦耳动听,第二杆、第三杆杆子下去哗啦哗啦的声音逐渐变少,听起来也不带劲,到最后杆子只在树空里乱戳,枣落下来的声音就是七零八落了。我最喜欢打枣杆子第一次打下去,青枣落在篷布上的声音了,那节奏,那响声,那“枣雨”,分明就是一颗颗元宝从天而降,看到这丰收的果实,枣农脸上立即露出开心的笑脸,漾出喜悦的心情。对于不太粗壮不太高大、树龄在30年以内的枣树,张家人发挥了自己聪明的才智,用旧三轮或四轮车,配制一个废弃的离合器,带动一个偏心设置,使得钢绳前后伸缩拉动枣树产生抖动,从而使青枣从枝头降落。这样既能使废物重新利用,又大大增强了打枣效益。可以说,一棵枣树要让人工打,两个人围着枣树不停打,起码也得五六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才能打完,而用自制打枣机,要不了一分钟,就把树上的枣全部摇下来,况且打下来的枣干净不含枣叶,客商也特别喜欢。对于特别粗壮高大的枣树,因为没有那么长的打枣杆,往往是要上树的。张家的男女老少,大多数人都能爬到五六米高的枣树上进行作业。马家洼有个80岁的老头,还能攀上高大的枣树打枣,而且上下树不用别人帮扶,真是老当益壮!小时候经常听到伙伴们骂老师就用“某老师,上枣树,跌下来,狗咬住”,这说明我们张家地区的枣树历史悠久。后来我自己做了教师,自己家里也栽了枣树,打枣季难免也要上树,每当我爬到枣树上,耳边就响起这样的顺口溜,但知道这并不是侮辱性的语言,只觉得很搞笑,也就一笑了之。总之,爬到树上打枣是很危险的活,脚下须踩着能承受身体重量的树枝,两只手还得挥舞打枣杆子,哪里有枣,就往哪里敲,实在够不着,就抓住树枝使劲摇,等到一个树上的每枝枣打完,人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汗水就湿透了衣背!这些都不重要,最让人担心的,你正在下边拾枣,突然听见“咔嚓”一声,打枣人从树枝上摔了下来,轻者划伤皮肉,重者立马送进医院。我也曾有过从树上摔下来的经历,不过那是时年轻,幸亏没摔出什么问题,但在当时还是多少有点后怕的。
在打枣队还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张家地区的父老乡亲都是自家的枣自己打。为了方便和快捷,各家各户都会把自己的亲戚或朋友找来,组成新时代的“互助组”,今天给你打,明天给他打,后天给我打。在打枣中加强了了解,增进了友谊,加深了感情,这也是张家地区亲情友情特有的展示方式。
枣被从树上敲下来,装进透明的网袋里,一车车从地里运到收枣地点,过完磅堆在那里像小山一样。大卡车一来,随着输送带的转动,小山一样的枣堆迅速被装上车,又一挂一挂地运到山西河北等蜜枣加工厂去了。
张家地区水枣因皮薄、肉厚、核小而名声大噪,是加工蜜枣的上好原料,最早被浙江客商看中,纷纷来当地办起了蜜枣加工厂,当地有经济头脑的人也纷纷效仿浙商,在自己家里或者闲散空地上盖起了蜜枣加工厂。一时间,张家地区的蜜枣加工厂如雨后春笋般的成长起来,但最终由于市场经济体制的改变,或者由于经营管理不善,技术质量不过关等诸多原因而纷纷关闭。这时山西、河北一些客商看到了商机,就在当地寻找代办员,帮他们把一车又一车的青枣运回去进行深加工,而张家地区一度被县政府命名为“水枣之乡”。
水枣从开杆打起到最后的圆满结束,过去由于劳动力不足,没有外地的打枣队帮忙,要把枣买出去变成现钱,得整整一个月时间,于是八月就成了我们张家地区的特有“枣月天”,这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名词。有道是:
张家枣月天,老少无空闲。
杆子敲晨露,汗水湿衣衫。
知了当头叫,暑气似云烟。
亲情友情在,树下互攀谈。
强悍树上站,妇孺送午餐。
打枣虽辛苦,生活比蜜甜。
作者简介:田冬泉,笔名甜泉水,陕西大荔人,乡村中学语文教师。扎根边远三十春,三尺讲台勤耕耘。真情育得桃李艳,白首不改初衷心。陕西楹联学会员,渭南市楹联协会、渭南市作家协会、渭南市书法协会会员。爱好广泛,以至“泛滥”。自画像:教坛耕耘墨海采金亦教亦学双砥砺,杏林跋涉文山探宝且医且文两蹒跚。
作者田冬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