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崇高而神秘的存在,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看见过珠峰。
而珠峰边境派出所的民警王普和他的同事们却常年坚守在珠峰大本营一带,别人眼里的风光,对他们来说是年复一年的繁忙与孤独。
从21岁到33岁,王普把最好的青春献给了珠峰,守护着珠峰的治安。今年,珠峰边境派出所被公安部授予集体一等功。他说,他不怕守着珠峰变老,只要自己坚守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好。
12年踏过62400公里巡逻路
海拔4480米,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登上过这样高的海拔,却是王普每天工作生活的地方。
他一年要在海拔超4500米的地方巡逻120余次,12年走过的路程6万多公里。他每年能看到的只有两个季节,春天和冬天。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从来没有脱过秋裤。尽管如此,还是避免不了患上老寒腿。
珠峰边境派出所的民警
王普来自四川,33岁的他已经守护珠峰12年,他的任务是保证珠峰大本营景区的治安,门口的查验登记,同时给游客提供一些帮助。
单位虽然有规定的工作时间,但王普和他的同事,实际上是24小时都在工作,因为他们是珠峰辖区的唯一执法力量。如果有游客需要提供帮助,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来珠峰一趟不容易,景区的纪念碑就成了游客打卡拍照的网红景点,插队抢拍的口角纠纷、拳脚摩擦时有发生,王普都要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
当然,这种小摩擦都不算什么问题,最怕的还是游客走失。一旦发生,他必须放下手头的任何事情,立刻前去帮忙寻找。
工作中的王普
不久前,有一位旅客走失,边境派出所接到报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为了寻找游客,民警们深入到珠峰核心区域,一直寻找到凌晨,凌晨的珠峰特别冷,空气也比白天稀薄,每多走一步体力都消耗得厉害。
直到凌晨四点,才在一块石头旁边找到游客,他体力耗尽,严重缺氧,意识模糊,说不出话。
而王普和他的同事,手脚也已经麻木。
其实,对于王普和他的同事来说,在海拔近5000米高寒的荒野寻人,也面临与游客一样的危险,一旦迷路,就很难脱险。
但王普认为,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因为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经常有游客说他们是“守护神”。其实王普也迷路过,也会高反,也会晕车,但他觉得“选择了干这一行,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张名片,要战胜内心的懒惰、胆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每一位来珠峰的人,毕竟我们是在珠穆朗玛峰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我们必须要对我们这一职业负责。”
家乡的风景无法取代高原的使命
珠峰奇伟,但时间过得很慢。
12年走了62400公里,多数时候是在同一条路上来回。
传说珠峰108道弯,而经过王普无数次的上下山,最终得出珠峰实际上是125道拐,最高处在加乌拉山口海拔5210米,山脚下大概海拔4500米,落差在700米左右。
每次去珠峰边境派出所的路上,王普不得不经过这125道弯,无数个S型弯道,全是回头弯,呈螺旋式整齐排列。每次经过这条路时,脑袋会被晃成一团浆糊,胃里翻江倒海。
王普每年要在海拔超4500米的地方巡逻120余次
王普工作的地方氧气含量不足内陆地区的40%。刚来的时候,王普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头疼欲裂。
适应了高海拔,但高寒很难适应。在这里工作的民警巡逻时经常被冻得关节疼痛。作为驻守在这里时间最长的老同志,每每风雪天,王普都会提前贴上风湿膏药缓解疼痛,可每一次踏冰巡逻都还是会迎来一个又一个彻夜难眠的疼痛夜。
每当这个时候,王普会想念故乡四川,山虽没有这么高,但是不同的季节,山会有明显的变化,比如说春天的山是新绿色,万物萌芽;夏天的山是深绿色,伴随着蝉鸣与蛙鸣;秋天的山是黄绿相间,凉爽的空气中带着桂花的香味;冬天的山光秃秃,有时会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雪。
珠峰大气磅礴,巍峨雄伟,但家乡一座座小山坡,也令他无法割舍。
王普的老家距离珠峰3000公里,一年他只能回家一次。
2019年,王普结婚了,他有两个选择,可以回故乡,也可以留下,一直干到退休。
王普正在和远在四川的妻子通视频
王普选择了留下,留下的理由他甚至对妻子都说不出口,“我想我大概已经习惯了珠峰的云卷云舒,习惯了解决高原上一件件琐事,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高原不能没有了我,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不能离开高原。我的使命就是守护高原一切大大小小的人与物的平安。”
现在,他依然和妻子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只有在珠峰景区空闲时回去陪妻子两个月。
但最令王普感到过意不去的是,他在珠峰工作,但他的妻子从没有到过珠峰,“她一直都想过来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但因为她要独自承担家里的事情,一直走不开。”
快递到珠峰,想吃的家乡味都有了
北京时间2008年5月8日上午9点17分,奥运圣火在海拔8844.43的珠峰点燃,来自奥林匹亚的圣火登上了世界最高峰。
2008年,也是王普来珠峰的时间。整个派出所现职民警中,他在珠峰呆的时间最长,这12年,他不仅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同事,也见证了珠峰12年的沧桑巨变。
十二年前的珠峰,没修路,没通电,没信号,是一个三无场所。
“当时,在珠峰上你要是没个盼头,日子会漫长而艰难,那时候来珠峰的人也没现在多,真正与世隔绝,能来两个人我都会特别开心,可以通过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王普唯一的娱乐是天马行空的遐想,他经常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修炼者,在珠峰找到一本武林秘籍,重出江湖,变成武林高手。
他经常被自己的想象哄得哈哈大笑。更让他高兴的是近年来,国家和西藏自治区各级政府对珠峰的基建投入越来越大。王普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
一件是2014年4月,国家电网首次在珠峰大本营通电。王普盯着灯泡看了十几分钟,他兴奋得好像灯泡是他发明的。
第二次让他有这种兴奋的感受,是2016年9月,离珠峰大本营最近的扎西宗乡通了快递,还开了一家菜鸟驿站,让他一下子感觉到和城市生活打通了,距离故乡也更近了。
王普在菜鸟驿站取来自老家的快递
“以前,我要是想要买些东西,必须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去县里采购,但也不一定能买到我想要的东西,比如我想吃老家的火锅了,跑遍县城都买不到。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人来开快递站,现在当地人买个东西方便多了。”
他看到菜鸟驿站挂了牌,每天人来人往收快递,马上也给妻子打电话,说自己想吃火锅了。一周后,妻子寄来一箱火锅底料。
第一次在海拔4500米的地方吃火锅,辣得涕泗横流,窗外大雪飘飘,窗内热气腾腾,趁着同事们都被辣得找水喝,王普赶紧擦干泪水,“也不知道是火锅太辣,还是想家。”
王普和同事们一起享用来自四川的火锅
随后,王普时常会收到来自老家的快递,火锅底料,还有孩子在不同时期拍的满月照,一些治头疼关节痛的药……
路通了,电通了,快递通了,去年4月,珠穆朗玛峰海拔6500米前进营地的5G基站投入使用,这是目前全球海拔最高的5G基站。
珠峰的变化越来越多,王普说,这是来自四面四面八方的暖意,他们关注着珠峰。
王普说,他本来想把108个弯道之后的天旋地转,把与世隔绝修炼成武林高手的大胆想象讲给后来者听,但他现在想收藏起这些故事,因为他发现,他并不孤独,还有无数和他一样的“修炼者”坚守着珠峰,比如在冰天雪地里修建公路、架设电线的工人,在扎西宗乡菜鸟驿站的物流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