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水峪三老”
水峪村来过一回了,这次又带几个朋友重游。
我还是要让他们先看看这街屋的。 所谓的街屋就是临大街的屋子,也算是水峪村的大户人家了。
南北斜对两个大院子,看门楼就气势非凡。可惜因为水峪村曾经是抗日组织活动的地方,日本人经常来扫荡,这北面的大门就是被日本人烧毁的,南面的保存还好。
两侧门口的角柱石都有刻字,北面的一对是“竹苞”、“松茂”。
“竹苞”苞,丛生而茂密。“松茂”茂,茂盛。语出《诗·小雅·斯干》: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潺潺溪水欢快流过,幽幽南山沉静座落。山水之间有翠竹摇曳丛生,也有茂密松林在风中挺立。宽厚的兄长和知礼的贤弟,彼此情深义深厚,绝不会生出嫌隙。
为了弘扬先祖建立的基业,要营造一百间住房的大院子,在院子西南吉位建立门户,整个家族的人住在一起和睦相处,院子里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
这个角柱石的意思就是说家庭和睦,兄弟齐心之意。当然也有纪晓岚给和珅题字“竹苞”的段子,“个个草包”,那绝对是后人添趣附会的。
北面宅子没有大门了,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大院里外白石铺地,宝瓶牡丹刻石,最吸引我的是二进院门楼顶上的青条石,仰望可见精美的三环套日,两侧有漂亮的福禄盘长。
条石前沿还有雕出两朵花来,而且一只重瓣、一只单瓣,不知是不是牡丹与莲花。还可以看出有三个凿去的字。
这时一位带红帽的大爷走出来,主动跟我们说,这是德善堂三个字,文革时都被毁了。还热情的把我们让进自己的屋里,一进屋,就看到一墙的照片与书法题字。漂亮的书法作品都是老人自己写的。还有一条红色的绶带,写着“身边雷锋,最美北京人”。
原来他就是水峪三老之一“杨万俊”,杨老1940年人,如今身体还很硬朗, 是被北京日报和新华社等多家媒体报道的一位老党员,雷锋爷爷。
他自2006年开始自制豆浆免费送给孤寡老人喝,如今用坏了一排豆浆机,消耗了几万斤豆子。
他不止给老人们免费送,甚至游客来了也是免费喝。老人很健谈,看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老人做豆浆很用心,大枣、枸杞、杏仁、葡萄干、紫米……等十来种不同杂粮干果一起做。
我得尝尝,赶紧打开暖壶盖,把还冒热气的豆浆倒进纸杯里,在这深秋有些微凉的山村,喝一口热腾腾的自制豆浆,那可真是暖胃暖心了。
告别杨老,走入水峪东村的石板路,过了东瓮桥不远,就能看到路边很多写了诗的石板。
这就是“石板人家饸饹面”了,老板叫杨守安,也是水峪村三老之一。自己喜欢写诗, 把诗写在石板上放在道路两侧,记录他的所思所想所忧所乐; 不算高雅,但真的很有山村气息。
《山雨》“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落叶窗里灯,缠绵多少情。淅沥声,轰鸣声,茅店游客梦难成,明晨盼天晴。花飘落,满地红,大山深处雾蒙蒙,处处流水声,小院飞蜻蜓”。
《夜色》山大星星小,露凉草变老。天边一声雁,不眠人多少。”
还有一首应该算小店介绍了,石桥一茅店,主食饸饹面。小葱拌豆腐,香椿摊鸡蛋。
如今算旅游淡季,疫情影响仅有的两家吃饭地,就剩他一家了。而且就是老两口自己在接待。
虽然游客并不算多,但也忙的不亦乐乎。游客倒也不着急,都慢慢的等。饸饹面不错,就是酱卤味道差强人意。好吧,能写诗的诗人给您做饭,也就不要求啥了。
另一位水峪三老之一是“拐棍爷爷”,王庆月。这次没能见到,但他曾经做了上千根拐杖免费送给村里的老人和游客,也算是一位做好事的雷锋爷爷了。
水峪村还有很多值得写的东西,字太多了,抽空我再写个二、三吧。
02
乡情村史陈列室
水峪村村委会大院东侧就是这个陈列室了,与其他村子的陈列室大同小异,收集了很多与村子相关的图片及实物。例如各种山村劳动用的农具和生活用品。
我感兴趣的就是这“北京”牌的老黑白电视机。虽然有着天安门的徽标及北京两字,可这电视机确是“国营天津无线电厂制造”的“北京牌820型电视接收机”。
别小看这小破电视, 这可是新中国第一批35厘米电子管黑白电视机,被人们誉为“华夏第一屏”。
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别说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就是城里人能看到电视的也不多。我记得小时候,一到晚上,部队大院的大人、孩子,都要凑到家属工厂大门,一起看一台小黑白电视的。
除了电视这里甚至还有电影放映机。这村子看来当时还是相当富裕的。
这里还有些村史介绍,水峪村在宋代时正好处于大防岭的西北,也是中原汉民族与西北游牧民族的交界,所以称为“防”。
顺道说一句, 这大防岭应该就是指大石河与拒马河相间的山岭,这个“防”字后来演化成“房”,应该就是房山名字的来源了。
此时还未有明确的村子成型,更多的是军道和商道。直到明朝山西大移民,才有了人落脚之处。
村子有相当多的历史文化遗存,128盘大碾盘,两个古代翁桥、鸳鸯井、双石槽、石板岩画等。
村子有了地灵,必有人名!村子里极其重视教育,人才辈出。小小山村居然出过一百多人的教师,村民都有极强的爱国传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运动、朝鲜战争等都积极参与,很多人为国捐躯,也有人甚至当上了将军。
水峪村还是“北京最美的乡村”、“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当然也有老百姓不太愿意获得这些荣誉,因为保护历史名村,就不允许随便改动房屋结构了。村子招商引资也都有了种种限制。总之老百姓是觉得没给带来好处。
我是觉得水峪村绝对配得上京郊最美古村落,但是也应适当开发旅游,让村民真正享受这守着金山银山的成果。
03
曾经的人间烟火事—石碾子
城里住的人可能对石碾子比较陌生,但估计也都是见过的。
而水峪村一个四百多户的村子,居然 角角落落遗留下128盘石碾子,虽然后期有从别处收集过来的,但村子最早也有近五十盘的。
这在过去那可不容易。还被上海大世界吉尼斯认证为“石碾收藏之最”。不管这评比有没有意义,但确实证明村里石碾子多,也就是证明这里曾经的繁华。
因为 水峪村是京西最重要的古商道之一,无论是与塞外互通的商道,还是挖煤运煤的煤道,都会从此路过,所以流动人口比较多,人吃马喂都需要加工。 水峪村作为古道进入北京平原区的最后一站,和进山的第一站,都是人们打尖吃饭,人员集聚之所。
所以别看碾子多,也经常要排队,日夜赶工的。这里也是村民在一起唠家常,孩子们一起游戏的中心,成了村民联络感情的地方。
每一盘碾子旁边的一圈圈碾道上,不知上演了多少乡间故事。
水峪村有三处碾子的碾盘上,居然有石刻的纪年,这可是难得的珍品。
在水峪西村瓮桥里的碾子上,刻有“ 道光十八年、王常**”,那也就是1838年,林则徐赴广东禁烟的时候。
最晚的一盘是位于高楼的 “光绪三十三年”,这个碾盘感觉精致了很多。 碾磙子侧面雕出了四朵如意云纹。
看来村民不再是为了生存而劳作,也有了享受美好生活的意识。而且在这石碾子旁边路基青石板上,居然还刻上了两个棋盘。一个是村里常见的“联儿”,一个应该是象棋。可见这磨盘处不止是干活,同样是村民的娱乐中心。
一般的石碾子由碾盘和碾磙子组成,碾磙子一般是长70厘米,宽60厘米的圆柱型。承载它的碾盘一般直径170厘米。
碾盘下面一般用石块或土坯做碾座。为了固定碾磙子,还要在碾盘中间插上碾柱,用碾架木框,通过碾轴框住,再装上推拉杆就OK了。
为了增大碾压效果,还要在碾磙子和碾盘上扦出纹理,这可是个技术活,那纹理的方向是有讲究的,绝对不能顺了边,要交差错落,这样才能上下磨合更紧,研磨效果更佳。
真正碾米时,还要带上扫帚和细筛子。要是有钱人家,还会套上驴,蒙上眼睛,它就乖乖的一圈圈绕了。据说碾子碾出来的面要比电动的好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04
水峪门楼岩画
据说南窖乡好多村子的老门楼里都有岩画的。 所谓岩画,就是利用当地山区特产的页岩石板画画,可惜如今几乎荡然无存。
这个王家大院早已无人居住,房屋残破不堪,但门楼留下来的三块岩画确是附近村子的的独苗,也算珍贵的文物了,可惜就这么随意的放着,也没有任何的保护,真担心哪天这个门楼的坍塌。
据说这水峪岩画是元末明初,中原地区的壁画技艺由山西移民传至水峪的。经乡村艺术家们的演绎,形成了当地富有特色的石板彩绘岩画。
水峪盛产这种平坦如纸的石板,古代工匠在构筑房屋时,为了装饰门庭,就在石板上做画,然后安装在门楼和墙体上,其绘画颜料用的是当地产的矿物盐,氧化汞、硫酸铜等矿物染料,使其可以长久保存。
王家大院的岩画分三部分,两侧都是宫灯、宝瓶、花卉,中间是荷花。那宫灯的形制与旁边南窖村灯笼会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南窖村的灯笼上画的是传统故事连环画,而这里的是高雅的诗词。
左侧的磨损严重,实在看不清。右侧的有一面还能猜出来,是北宋汪洙所写的《神童诗》前四句。“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另一面也看不出来了。
这水峪村确实是一个知书重教之地,据说出了一百多位教师,上世纪五十年代,村里就出过清华、南开大学的高材生,在这深山区实在不容易了。
感觉左侧宝瓶里插的是牡丹,似乎还有些红韵。右侧的应该是菊花吧。中间的最清晰,是莲花。莲花画的很漂亮,只不过这莲蓬和莲叶感觉画的有点怪,可能画师没见过真正的莲花吧。
王家大院依山而建,两进院子。院子里荒草丛生,没了窗户纸的窗棂,破损的土炕、火道。没人修理的话,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坍塌了,如果能改造做民宿岂不是好。
05
石板路和石头屋
水峪村写了几次了,但还是意犹未尽。村子最好看的是随处可见的石板路和石头屋。
如今的沧桑破败,让人更加感慨过去的繁荣热闹。无论是石刻、标语、老物件都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那雕花的墨斗,估计岁数小点的都不知是干吗的了,那可是过去一个好木工的必备工具。
东瓮桥、西瓮桥还能保存下来的不容易。传说供奉万历皇帝母亲李娘娘的娘娘庙,庙前的罗锅桥,庙里的古老银杏树。就是面对路口,镶在墙上的泰山石敢当,都要雕出石碑的样子。
残损的的毛主席语录、红卫牌铁锁,平时写着吉祥话的门簪,居然换成了“革命”。
还有很多老房子都会在街角修一个很容易忽略的不封顶的小房子,那居然是不分男女的旱厕。
水峪村还有一个神秘的传统,每当村民家里生了男孩,就要把道路上的青石挖起,将胎衣埋在下面,据说这样就可以让男孩子健康成长。但如果生的是女孩,那胎衣就随便处理了。听了这故事再走这深秋无人的山村小路上,似乎都不敢使劲了。
水峪小学早已没有了,但废弃的老屋中,黏在镜框上小学大门前的模糊留影,还在告诉你这里孩子们曾经的欢声笑语。
古老的山村,留在村里的人也都是老人了。我喜欢这“老”的味道,但不希望最后,这“老”的消逝!
图文转载自@京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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