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野
在西西湖听风,你面对的是从苍白的穹庐吹来的“醐醍灌顶”的风,是从远处的山谷中突然窜出的粗犷、豪情的风,是掠过湖面的清凉、舒缓的风,是自然的风,是旷古的风。相信,当世俗冗杂的你,哪一天有机缘沐浴在西西湖的风中,濯洗身心,清净中感悟自然,无为中体悟天地奥妙,想必也是一种享受了。杨绛先生说,读书是为了遇到更好的自己。那么旅行呢?一次异域风情的体验之旅,足以给人带来感官的震撼和心灵上的洗礼。而在天地广阔的新疆,从来不缺少这样的美。比如,在天山南麓的西西湖风景区,凭栏眺望,远山如黛,烟波浩渺,一派此处非凡间的景象。而风依然吹拂,像是古老的方言,一直在与山川、湖水悉心交谈。此刻涉足的人类,毋庸置疑是多余的。比起名声在外的杭州西湖,西西湖是低调的,是无名的。甚至在当地的旅游攻略中也很少被提及。低调中的奢华体现在它的水源,天山支脉的干阴山横亘身侧,千百年来,山地的冷泉水,源源不断地向大戈壁地势低洼处汇集,集结成地下庞大的暗河。水的蓄能达到极值,必然要膨胀、喷涌,当穿透地壳的那一刻,也注定了它们不再是泉水,而是一汪天河。风就在这一汪天河的上空,或紧贴水面,周而复始地吟哦。像是在传唱一部古老的经文。谛听,是一草一木,是水中潜游的鱼儿;是摇曳的芦苇荡上起伏的彩蝶;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斜阳下的一叶渔舟;是手执画笔的素描者,她或他在勾勒空间和水面的比例关系间,风也悄悄住进了画页……之所以被命名为‘西西湖’,因为它毗邻这座边塞小城的西郊,又为了区别杭州的西湖,故加了一个‘西’字,意味西部边陲之西湖。是的,天然去雕饰的西西湖,在人文上所赋予的是荒芜,甚至你可用‘荒凉’二字来形容它。因为,每到冬季,一派戈壁雪的覆盖下,西西湖会被隐身的。它遁形于大自然的风暴中,不为人知它所富含水的活性。不为文人骚客所知,自然就少了些许诗篇弘扬它的价值所在。风拂云袖,擦拭西西湖的天空,宝石蓝的天空下,湖水的碧波荡漾,湖畔情侣的步履轻盈。那些迫不及待地拍照者,怕事后遗忘这片风光吗?在我看来,莫不是一种强植记忆于洪荒岁月的一种方法。是的,人们善于忘记生活中的一些琐碎,但对于明镜般的西西湖,烙印于心田恐难割除的。你听,呼啦啦地风,又从远古的时空栈道跑来了。千百年来,人们津津乐道《岳阳楼记》、杭州西湖十景,向往水墨周庄等等。这些风景名胜,早已饱蘸文人的笔墨,因为有颂扬,所以人的足迹也会贯通古今。这些,在塞上是有鲜明对比的。在新疆,在天山南麓,一切的立足,首要是以耐得住孤独,捱得住冷寂为要决。这是生存的前提条件!是的,是坚挺地存活下去,生发下去的必备基本功。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在地域宽广的胸膛之上,造物主孕育了西西湖这方水域。它的存在,以一种相对静止的旁观,佐证了这片大地尚存的生机;它的存在,以一种冷峻的审视和旁白,独尊西域一隅。深秋的风相对柔和,带来远处山雪的腥腥冷艳,阳光空泛地照着大地,让人在不寒而栗间,感受到天地空旷高远。有关西西湖的年龄,当地人肯定无从考证的。相信地质学家也会语焉不详,因为科学的断代是说不出具体的年龄的。新疆大地上,先后经历了四次从陆地到海洋,再从海洋到陆地的地质演化。这种数亿年,甚至是几十亿年的演化史,莫不是天道轮转了。它远远超越了人类社会的探索认知,以及知之甚少的所谓历史经验。天造地设的西西湖静卧在这方土地上,在周遭都是干旱的地表环境下,它显得尤为珍贵。从高空鸟瞰,西西湖像是上苍垂青大地的一粒珍珠,或是一滴遗落的泪痕,谁也抹不去,风不干。至少几十年来人们见证了它,几百年来高空的流云见证了它,几千年来大地见证了它,几百万年或更为久远的时空亘古,它莫不是大地上唯一的证辞了。风幽幽吹着,风的语言,一直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对着未来,又像是向曾经的过去。在这里,伫立听风,端坐临风,静卧听风……总之,风始终包裹着你的魂魄,它在向半睡半醒间的你说着什么,它在向你灵魂深处探究和述说着什么。总之,自觉不处觉间,你总会陶醉在风情风语中。由此,西西湖是宽广的,这里所说的宽广,视觉上的空域只是浅显的表层,而深埋遥远时光的神秘部分,才是人类迫切想解读,却无从下手的。所以,人类的狭隘视野和认知维度始终是有局限的。这种局限是受造物主操控的先天性所决定的。好在,人类社会总体上是向科学文明进展的。认知的突破性、思维探索的深奥,正迈向新的高度。西西湖的风是活络的,它不拘泥于长歌短吟,而是随着周遭环境氛围的变化而寄景抒情。比如,清晨的风与夜晚的风,音调和频率绝不相同,上午和下午的风,吹拂的饱和度不尽相同。它或使不知名的水鸟激情愉悦,拍翅翱翔,或使湖水中的鱼儿浮游相欢。总之,各色生命在风的呼语中尽情享受这天赖时光的美好。西西湖的水面,总是闪烁着一种冷峻的光芒。这种冷艳,是汇聚了千百年来高山冰川雪融水后的凝练。这种历经时光亘古的沉淀,更是一套生存法则的大修行。虽然,你不见,我不见,可是湖水的波光就在那里。湖水向空域闪烁的光芒,人们的肉眼是无法捕捉到的。它照耀山川、戈壁、草木熠熠生辉,形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气质,一种特定的磁场效应,滋养万物共生。这种气质,是极易被人类的第六观感察觉到的。这种磁场效应又会引来各种生物,当然也包括人类的涉足和栖居。俗话说靠山吃山,依水吃水。在湖的南岸自然会有农庄落地,取名西西湖农家乐,精明能干的老板把渔家文化搞得风生水起。据当地有经验的垂钓者介绍,普通水塘里养的鱼,鱼鳞泛青。通过引流西西湖的水,这里活水塘子中的鱼,在阳光下鱼鳞则闪着金灿灿的光泽,鱼味鲜嫩、绵香入口。这里的特色渔家宴,也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一道养生大餐。夏、秋两季,白鹭、野鸭、天鹅等数十种水鸟,会落脚在西西湖畔,栖息于芦苇丛中。它们不远千里的迁徙,浩荡的长空奔波,瞬间隐遁于无形,这种选择生存的智慧和本领,是人类望尘莫及的。“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画卷,在这里不再是单纯指向诗意的浪漫与雄奇,而是生命守望所遵循的一种法则。不是吗?过去,在人类的战争中摧毁的家园,极具杀伤性地破坏环境,真的是罄竹难书。西西湖的风,有时会以一种低沉的色调在空中发出幽鸣。这是风搂过群峦的臂膀后,向大山的远古的灵的深情问候吧。甚至,有时这色调是高亢和激跃的,像是千军万马奔腾在草原。实则是风的吹鼓轰鸣大地的胸膛。是的,它们之间的交流极富感情色彩。一草一木总关情,鸟类的超灵敏的感知能力,最终选择了西西湖,选择了这片历经岁月淬洗的生态水域,在此嬉戏、繁衍生息,莫不是一种幸福大观了。
【作者简介】绿野(本名刘金辉):天山南麓新边塞诗发起者,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作品入选2012年-2021年《中国新诗年度排行榜》《中国新诗日历》《国际汉语诗歌年卷》等。曾获第三届东方杯全国诗歌大奖赛(1998年)、中华八喜杯诗歌大奖赛(2002年),获第二届昌耀诗歌奖提名诗人,首届杨万里诗歌奖(2017年)等,及被译为多种文字。 散文代表作《故乡的古城》曾获中国散文学会年度征文二等奖。散文代表作《路边的幸福》《怀念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那匹狼》《恍然一梦观音山》《明月天山共枕看》等,发表在《中国作家》《文学月刊》《世界文艺》,或荣获《人民文学》征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