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还是留宿办公室?
塔利班15日控制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之后,我们的工作量突然成倍增加,心中的忐忑也在一天天累加。
总台领导已经多次劝说我们在办公室留宿。因为办公室24小时有自雇的安保人员值守,也有简单布置的卧室可供过夜休息,如果需要甚至可以把家人也一起接过来。现在的安全形势全城都不太乐观。
△喀布尔街头的塔利班武装人员
思前想后决定晚上回家,白天还是到办公室里坚持工作,毕竟家里的网络信号有的时候连消息都发不出去,更别说传送图片和视频了。
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几声门铃响,院子里 “新年”也跟着狂吠,差一点儿把它最心爱的食盆和水盆打翻。
“新年”是曾经在这里工作的总台记者从街上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狗,历任记者也都很宠它,也因此给它养成了坏习惯。除了我们几个在这里工作了快十年的雇员和保安之外,只要听到阿富汗人说话,它都会叫上几声。
△记者捡回来的流浪狗“新年”
高档社区≠花园洋房 高墙、铁丝网是必需品
我们办公室所在的区域名字叫瓦齐尔·阿克巴尔汗区,取名自一位王子,他在19世纪40年代一度成为阿富汗酋长国的埃米尔(最高元首),但那时候的酋长国和一百多年之后塔利班建立的伊斯兰酋长国不太一样。
这里可能算是喀布尔的高档社区了,也是很多国际机构和外国媒体的驻地所在。我们的邻居当中既有国防部前副部长,也有司法系统前高官,虽然家家都有人持枪守卫,但也无法保证安全。左右的宅子里现在只有保姆和守门人还在,听他们说主人可能已经跑到国外去了。
△铁丝网和高墙里的记者站一角
阿富汗的高档社区并不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中国那种花园洋房,高墙和铁丝网才是这里的必需品。经过多次修缮,光院墙就有三米七八,加上铁丝网可能得超过五米。
这样就完全踏实了吗?塔利班进城前的十几天前,距离办公室不远处的一处住宅就遭遇了汽车炸弹袭击,那是国防部长(现在是不是得称为前部长)的住宅之一。多名枪手在爆炸后进入了部长邻居的住宅中,并且和赶来的安全部队交火对峙长达5小时,8名平民在爆炸和枪战中死亡,还有超过20人受伤。
△空无一人的警察岗亭
安全部队在塔利班进城的两三天前就基本上不见了踪迹。之前社区中还有许多由警方把守的检查站,但15日当天所有警察突然撤离,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留下了空空荡荡的岗亭。之前我们经过的时候还会摇下车窗跟警察们致意,有的时候还会给些钱。这是社区里的惯例,虽然钱不会太多。毕竟他们在保护着我们,毕竟他们工资不高还挺辛苦。
不带武器的塔利班
走到门口的监控器前,看到了外面的一群人,一共五个。按门铃的应该是最前面的一人,大约四十多岁,个子看起来挺高,头戴着典型的阿富汗帽子和头巾,留着大胡子,眼睛好像在盯着门口的摄像头。后面四人中有三人带着武器,既有俄制AK-47,也有美式自动步枪,因为之前见得比较少,具体型号不太说得上来。
几乎可以确定是刚进城不久的塔利班武装人员,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保安把院门打开。平常有陌生人敲门我们都要在院里先问清来历,但现在有点儿不敢耽搁,不知道长时间不开门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举动。
△远处平时轻易不开的院门
高个子在门打开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开始打招呼,听起来不是喀布尔本地的口音。我赶紧把他往院子里面迎,介绍着这里的情况。他告诉我,就是来询问一下房子的主人和使用情况,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目光中带着审视。当我告诉他这里是中国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驻喀布尔记者站的办公室时,他重复了一遍“中国”,示意我一起向楼上走去。
楼上其实都是生活区,书房和卫生间都没有什么可看的。独自走进卧室的高个子指着墙上的一处深洞问我那是什么,为什么旁边还有一行字。我照实回答说是一个弹孔。那是2014年11月社区里发生枪战时流弹留下的痕迹,另外一处窗户上的弹孔已经被修复。当时来出差的是位女记者,听到枪响后她穿着睡衣光着脚丫躲进地下室的事情我还记得。
△记者站二楼墙壁上仍旧清晰的弹孔
高个子从楼上下来就再没说什么,带着没进院门的四个人一起匆匆离开。他在屋里呆着的几分钟里,保安并没有按照我们的规定把门关起来,在他们走了之后我又提醒了保安一次。
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的五个人都没有戴口罩,我也没有戴。其实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些,是几个月前局势比较稳定的时候总台支援寄来的,但是如果天天都戴的话也撑不了几天了。脚边的“新年”难得靠近我趴一会儿,刚才高个子进来的时候它不知道哪里去了,竟然没有继续叫。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