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河是条小河,没名,横亘在村子后面,终年慢吞吞地流着,没有壮美感,也激发不出豪情。对于家乡人来说,无论是生者还是逝者,在那都能找到一分归属感,后河是游子心中的老院,是村人眼中的乐土。
岁月悠长的后河,绵延数里,滋润着十里八村的乡人。河堤弯曲成趣,树木葱茏。堤下水秀草美,只是临近,就能闻到鲜鲜的水草味。成群的小鱼在水中游嘻,清晰可见,河虾伸腿弓腰,悠然自得,时时还有水鸟、野鸭子飞起,叫声在河湾里回响,空灵悠远。油亮的野草夹杂着不知名的小花,碎成一幅水彩画,伴着一天的阳光,呈现着不同的色彩。闲时或耕作之余,大人们常会去堤上走走坐坐,看天,看水,看庄稼。那种心境早已被日头打磨的波澜不惊。思绪或许真的悠然着,什么也没想;或许早已在过往里转悠,悲着、乐着;或许在内心拨打着一年生计的算珠,掂量着得失;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生活。而在堤上每每遇到行人,认不认识往往都会有应答声响起,乡里乡亲的不会有太生的面孔,浓郁的乡土情冲淡了人性的隔阂。半大的孩子也常结伴在堤上玩耍或在河里摸鱼捉虾,多有大人相随并时时在大人的呵斥声里规范着自己的行径。风花雪月的好时节,邻近学校的学子,课余时间也会在此捧读、游乐,畅谈人生。和睦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家乡,光阴融融,岁月静好。 河的另一侧,在河堤与地头之间的狭长地带,错落无序的埋葬着故去的乡人。其间野草灌木丛生,它们除了清明前后被人为的干扰之外,多是自生自灭着。夕阳的余晖落在鼓起的坟冢上,静谧无声,风吹过,仿佛有伤感的味道飘起……
那是另一个世界,安静,清冷或许温暖。熟悉的人做着陌生的事,陌生者做着更陌生的事。失败与成功,幸福与悲伤,都存在于缥缈里。对于生者而言,那里有思念深处的伤,也有记忆里的快乐之泉。无论急缓,逝者都没能带走分毫,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生前接触过的人,是要他们承接自己的快乐与悲伤吗?亦或那样人生就得到了放大,生命也获得了一次延续?每当悲伤的乐声在午后的田间响起,会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哽咽前行,那是又一个村人走了,带着不舍和留恋,去了那个他曾经思索过却终未得到答案的地方。暮色起时,空落落的后河坝,只剩一个人,重启着新的旅程。不远处的村里,悲声还有,却不得不去接受另一种改变了轨迹的生活。一切还要继续,生命的历程就是分分合合,不停止是双方最好的安慰。而在这明与暗,有声与无声的交流里,乡人安暖着后河,后河安祥着村落。 建成现代公园,是漫长岁月里后河最大的改变。如果说后河以前是小家碧玉,以后就是大家闺秀了。而那些长眠的乡人,有的荫在下面,有的另迁他处,后来者只能选择远离家乡,这是一种无奈,也是大势所趋,为了后河,为了后代,生者逝者都要有所取舍。
别了,后河,呜咽着的欢笑着的后河。再次相见时,不知是否还能记得我,那些曾经的过往,都已藏在了内心深处,待你繁华褪去,返璞出往昔光影时,再拾阶叩门,与你细细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