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邛崃市)
某个初春的夜晚,在邛崃天台山肖家湾一带,荧光点点。一对老人在漆黑的夜色中,仅凭一点点荧光才能依稀看到彼此的影子,“叔先——”老太太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接着又抬高声音喊了第二第三声,无人应答,“叔先——叔儿——”声音里就有了恐惧担忧和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叔先才顶着头灯从树丛里钻出来,妈妈很生气:“你憨了啊?也不答应一声,我还以为你掉到岩底下去了呢!”
在天台山景区搞了十几年萤火虫研究的叔先,昼伏夜出,夜夜带着爸妈出没在山林间,为了跟踪一种新发现的不知名萤火虫,有时候一跟踪就是一夜,爸妈跟着他,从正天台到花石海,从肖家湾到凤凰瀑布,多年来,天台山上无数地方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和身影。腿脚不便的爸妈,只能在路边或者车里等他,时间长了难免担心。爸妈常在黑夜里看流萤飞舞寂寞地等他。
兄弟姊妹们都在外地工作,父亲瘫痪30年了,脑溢血反复发作4次,现在大部分时间处于失智状态,母亲如今也是冠心病、颈腰椎病,走路困难,都需要人贴身照料。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叔先的肩上。老爸大小便、起床落床出门推车换衣洗漱,这些生活细节全都要靠他一个人,带着爸妈上班成为常态。
叔先的日常通常是这样的:清晨六七点起床,替父穿衣裤,测血压血糖并根据数据决定如何吃药。密密麻麻的记录本,记录着老父的一日三餐和各种表现以及叔先对老父状况的分析判断。不仅老父的,还有老妈的,过一段时间回顾总结,总有些规律可循,好及时预防。
老父在家总是哭闹,一上车就安静了。为了安抚老父,叔先的一辆小破车,这些年就像他的肩膀和怀抱,背着抱着老父奔跑在故乡的土地上,不敢停歇。
叔先也趁机带着父母四处打听好医生去看病,在路上,历经老父的各种考验。最大的考验就是路上大小便,老父不分时间地点,随时要拉,稍不留神就弄得到处都是。叔先这些年练就的本事和智慧就是随机应对父亲的各种意外。车里放着尿壶、纸尿裤、里外衣裤、清水、开水壶、干湿纸巾、垃圾桶塑料袋,一旦父亲有情况,立马停车就地解决,各种包裹工具一字摆开,从容耐心,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更难熬是夜晚啊,老父吵夜像幼儿一样。有时叔先耐心给父亲唱歌拍哄睡觉,倾尽了所有的男儿柔情。深夜里父亲一不小心就蹬了被子扯了衣裤冻着,不得已,为了父亲的健康安全,会选择性地绑住父亲那只好手好脚,怕他冷,就用厚毛巾把脚手包起来,深浓夜色中,叔先和老父床头的长明灯下,父亲举着的那个包着厚厚毛巾的大拳头,像是对生命不息的宣誓!
叔先说,父亲存在最重大的意义就是活着!父亲这一生,在孩子们和周围人眼里也是不同凡响的一生。他从青年立志实现文学之梦,虽命运多舛但踏实躬耕,在他的家乡四川邛崃夹关镇熊营村,用几十年的时间营造一种文化气场和氛围,自办家庭小报《小荷尖尖角》,自创各种歌舞剧本带领一支文艺队一度活跃在白沫江一带,后来出书,扶持后辈,倡导耕读传家……这些深厚的文化积淀让夹关镇熊营村的人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去年,市文联在此成立了全国第一个村级文联,有了“碓溪耕读”微信公众号自媒体平台和社群,非常活跃。
父亲,已然像一座精神的雕像,怎能让他倒下!
这些年,叔先把全部精力都留给了萤火虫复育和照顾父母,在这两件事上都投入了十分的智慧和爱心,为天台山赢得了“环球十大萤火虫栖息地”“全球八大萤火虫观赏地”的殊荣。全心尽孝为自己赢得“温暖邛崃”年度人物提名奖。
叔先的爱,在辽阔世界里,也许只如夜晚陪伴父母的微弱萤光,但照亮的却是父母的全世界,是整个艰难的晚年。
无数艰辛的日子如常,在责任和亲情之上,他的爱像白沫江水一样,淙淙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