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在路上
回想起落地兰州，开启行程的那段经历，仍感到非常兴奋。
到兰州时已经下午两点，虽然对这座城向往已久，但考虑到还要当天赶到夏河，所以并没有打算停留太久。即使如此，计划也没变化快。租到车辆，刚刚开出就有些迷路，本想找个大型超市，购买一些补给，但周围并没有心仪的地方。通过地图找到一家较近的，没想到竟是开在一个很小的胡同。好处是这里靠近居民区，生活气息很浓，一家很小的连锁超市，里面的东西也比较齐全，我们买了水和食物，在旁边药店买了红顶天，在路边摊买了特色水果，便赶紧调转车头，向高速进发了。
对兰州的路况并不熟，好在有导航，七绕八绕便开上了高速。十几分钟的车程，整体感觉，虽然相隔很远，但这座城市，与很多去过的城市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有几分陌生也有几分亲切，陌生主要是从未来过、充满憧憬，亲切主要是大街小巷都是见惯了的。
上了高速没有多久，就感觉这次行程或许并不轻松，有高速、有省道，距离较长，耗时也多。开始的那种兴奋还在延续，倒也没感到无聊。每个人对旅行的理解不同，有的喜欢独行，有的喜欢成群结队，不管哪种形式，内心欢愉即是目的。
一路上，兰州周边的地貌，确实让我吃了一惊。刚开始并没有太大变化，走出不久后，黄土高原的沟壑地形逐渐映入眼帘，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貌，整个山体黄土裸露、错乱分布、或高或低、波状起伏、沟壑纵横，地形破碎。不管是穿行期间，还是举目远观，给人的感觉都是震撼的。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兰州本身就在陇西黄土高原的西部，是青藏高原向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区。黄土高原在甘肃境内分为陇西和陇东两部分，在兰州附近高速看到的是陇西的一部分，这些地方的海拔在1200至2500米之间，有石质山地、黄土梁塬（梁是长条状绵延伸长、中间转的地形，塬是黄土高原因冲刷形成的高地，呈台状，四周陡、顶上平）和河谷川地三大地貌，还有一种地貌叫做峁，顶部平缓，斜坡陡峭，像个“小山包”。我们看到的主要是石质山地，干旱少雨是气象原因，风化侵蚀是主要原因。
然而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历史上是中华古文明的发祥地之一。秦汉时期，这一带的畜牧业发达，秦始皇统一之后的首巡之地就是这里；隋唐时期，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陇西出现“丝绸西去、天马东来”的盛况，“天下富庶者莫如陇右（即陇西，因与陇西县有所区别，所以称为陇右或陇中）”；明清时期，西北、西南少数民族与中原汉族的茶马贸易，使这里盛极一时。后来无节制的开发，让这里由“羌戎游牧地”的水草丰茂，变成了“十年九旱”的贫瘠之地。
记录这片土地还有很多文化符号，继续前行，便离开了黄土地貌，这一阶段是不断映入眼帘的清真寺。这些清真寺或大或小，但基本开出一段时间后就会看到一座，这是伊斯兰文化的代表。猜想应该是进入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地界了。这是全国仅有的两个回族自治州之一，另一个是昌吉回族自治州，在新疆境内。临夏的清真寺据说有3500多座，经高速看到的只算皮毛。追溯临夏的发展历程，就能发现这里有回族的变迁和发展史。比如，这里古称“河州”，古代丝绸之路南路的要塞，唐番古道上的重镇，茶马互市的中心要地，也是明代著名的四大茶马司之一，史书记载有“河湟雄镇”之称，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称号足以证明，临夏的历史地位，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都足以匹敌现在的一线城市，也拥有足够的实力吸引各国往来客商。比如，这里有“中国麦加”之称，中国伊斯兰教的三大派别（格底目教派、伊赫瓦尼教派和西道堂汉学派）、四大门宦（哲赫林耶、虎非耶、库不林耶、卡迪林耶）都由此繁衍，并传播和发展到全国各地，在海外的知名度很高。这里之所以成为回族聚居区，与临夏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前面提到，这里是历史上通往中亚的必经之地，早在唐朝，就有来中国经商的大食穆斯林，羡慕这里的繁荣和富饶而留居于此。此后的历朝历代，在此及整个甘陕地区定居的回族人越来越多，分布越来越广泛。清朝同治年间，河州、甘肃爆发了起义活动，时间长、地区广，人数多、影响大。起义失败后，清政府把原先居住在甘陕富饶之地的回民，尽悉迁往贫瘠山区，甘肃的张家川、平凉成为主要安置区。河州在同治之后，仍是“回少汉多”的情况。这一地区在这次风波中得以幸免，人口完整保存下来，并成为避难之地，人口不断增加，成为甘肃回族最主要的聚居区，并一直延续至今。这里烙印最深的无疑是伊斯兰文化，历史上“围寺而居、围坊而商”的教坊回族聚居区独具特色。这里的回民曾被称为“八坊人”，而八坊就是临夏当地最早的八个寺坊（即八个清真寺），围绕8个清真寺往外延伸，成为了重要的、最早的回族聚居区。现在这里的八坊十二巷已经成为重要的人文旅游景点，有很多值得回味、品鉴的特色文化，如砖雕等。
回顾这个地区的发展历程，既有辉煌，也有灾难沉重之时。甘陕在历史上常为一体、同富同苦，唐朝极盛之时，这一带是全国最富饶之地，而随着政治中心迁移，以及自然环境的变化，这里逐渐沦为苦寒之地，最沉重的历史记忆是几次大的灾荒，如民国18年大饥荒，可谓惨绝人寰。现在看，能吃饱肚子的生活真是幸福，这一地区人民的生活也有了极大改观，这是时代的进步。
沿路继续前行，渐渐就看不到清真寺了，两边山体绿植覆盖、比之前的黄土高原景观更赏心悦目一些，这块海拔在逐步升高，自己的耳朵发出预警，开始嗡嗡响了起来，而且隧道也多起来，尤其要注意行车安全。这段路程留下的记忆是美好的，外面秀丽的风光让我们对即将到来的甘南美景充满憧憬，但最大的失误是没有及时上厕所，准备下的服务区又临时关闭。路上又下起了雨，时小时大，不太稳定，车速也不敢太快，更惨的是进入一段隧道后发生了堵车，后来知道前面有车相撞发生事故，救援车辆把车拖走后才恢复通行。这期间无法上厕所，让时间过得缓慢，好在事故处理比预想快，及时赶到服务区后又重新放松了心情。雨过天晴的服务区格外干净、清爽，而寥寥的车辆、行人，让这里又显幽静，周围望去，还有葱绿的山体，层层叠叠，让人心旷神怡。下雨的影响，感觉天色较晚，没敢过多停留。
高速路上行程占了大部分，转到省道之后，弯路多了起来，好像在绕山而行，道路两边设施简单，挂有醒目标牌，大意是有藏民朝拜，让减速让行，这大概是进入藏区了。路上看到很多经幡，这是藏民祈求福运隆昌、消灾灭殃的，有一定的类型，但其颜色、顺序都是严格规定的，不能有任何差错。经幡一般有三种类型：一种印有印度佛陀教言和鸟兽图案的蓝、白、红、绿、黄五色方块布，一块接一块缝在长绳上，悬挂两山之间，常见于人烟稀少的高山上，在扎尕那的深山中，见到过这种。第二种更为普遍，三五米长的狭长布条，颜色是单一的，或白或红，上面印有佛陀教言，布条一侧缝在粗长经杆之上，插立在庭院前；第三种是五块蓝白红绿黄的星火无字幡条和一块单色的镶边主幡方布块，也印有佛陀教言和鸟兽图案，摆在柳树枝上，这种最普遍。经幡是福运开腾的象征物，年年都要换新，在藏历新年初一过后选一个良辰吉日，搞一个换经幡的仪式，大家都盛装出席，祭神祈福。
整个甘肃省，就有这么多民族生活在一起，完全是我们这个多民族国家的缩影。更厉害的是，这里在历史上可是交通要道、富饶之地，相当于现在的一线城市，足见历史上的我们有着怎样兼容并包的胸怀。这段路不算长，不过开着开着天色渐晚，而且两边大都是山体，海拔渐高，身体也不太舒服。到达夏河时，天幕已完全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