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华 田思思
摄影：走着瞧
我不知道有哪一个村庄，能够和夯家溪一样，如此小，却又有如此多的传说和故事。每一个山头，每一个巨石，甚至每一棵古树，都在故事里被赋予了性格，成为这个村庄的文化记忆。
神话与善良
汽车离开了平缓的山谷，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翻过了一个山坳。突然，车头一落，又迎来了几个急弯。就在那时，一片碧绿，一湾碧水，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周围的世界连同人的心境顿时都清凉了起来。这里已经到了道路的尽头，如果还想要继续前行，探访山里世界，要么步行，要么租一条小船。
这里就是夯家溪吗？入眼，是满眼的绿，墨绿翠绿，接天连地,入目醉心。“人形”山在哪里？“龙形”山又在哪里？犹豫之际，约好的坨丰村秘书张运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夯家溪是吉首市双塘社区坨丰村的一个片区，由背子岩、田坪、油房和坳庙四个自然寨组成,有六十几户两百多人。
张运生今年五十多岁，是个土生土长的夯家溪人，曾当过十几年代课老师，后来又在村秘书的岗位上做了十几年。从连接两寨的小桥上，一个个传说，一个个故事，从张运生口中娓娓道来，宛如静静流淌的溪水，偶尔低语，荡起一阵水波，然后又悄然褪去。
很久以前，坳庙居住在“人形”地，有青龙护卫，人丁兴旺，能人辈出。当时，皇帝昏庸，民不聊生。有人指点坳庙的三兄弟可以取而代之，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谁知，因其母亲报错了时间打乱了计划，皇帝躲过一劫，三兄弟的计划也被皇帝知晓。为了坐稳皇位，皇帝采取了“斩龙截脉”的方法让坳庙衰败。之后，坳庙经常失火烧屋，粮食无收，鸡狗不宁，人丁多病。后来，人们在高人指点下，通过封山育林、架桥修路等措施，逐渐恢复了元气。
在传说故事里，除了坳庙，夯家溪的其他三个自然寨也都位于“人形”山，面向“龙形”山，还有丢草坳、团鱼岩、鱼精等充满了神话色彩的传说，而这些故事有的赞美山水的灵气，有的讲述人们与自然斗争的经过，但是无一不蕴藏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为何如此小的村庄，却有如此多的故事？张运生也无从回答，他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描绘曾经的人们脑海中的世界。
也许正是这些传说，让人们保持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让人们与自然和谐相处，保持了葱茏的山色。
繁华与苦难
夯家溪位于夯家溪河流与沱江的交汇处，群山怀抱，能看鱼跃、听鸟声，有僻静祥和之美。但是，张运生却说，在很久以前夯家溪不仅繁华异常，而且还常有战乱。
在夯家溪与沱江的交汇处，看着开阔的水面，张运生说，就在这水面之下，藏着老辈人口中的“集市”。那里不仅有废瓦烂砖、石墙石墩，街道房屋轮廓也依稀可见，还有被水冲得东倒西斜的四行跳岩，以及一块大石碑。
何时进入繁华时期？那早已成为口中的故事，只是繁华的缘由可想而知。夯家溪虽然山势陡峭逼仄，却因位于两河交汇处，有水运之便利。在公路不发达的年代，一条与外界沟通的河流就显得尤为珍贵。而夯家溪必定是靠着紧邻沱江的优势，成为货物的中转站。老人们说，曾经这条河上满是商船，山里的桐油、药材、木材等途经这里，通往外部世界，山外的食盐、布匹等，也途经这里，分散到了山里的世界。
此时，一条小船逆流而上，在平静的水面拨开了数道水波，把人带进了历史之中。鼎盛时期，夯家溪江面船行，岸边纤夫吆喝，酒家宾客满座，好不热闹。
也许是看上了夯家溪的富庶，也许是看上了夯家溪山势狭窄，易守难攻，每当朝代变更，社会动荡时，就有残兵败将、土匪强盗来到这里，躲藏在夯家溪上游的藏营岩洞。村子里也有了关于战争的故事，还有了败仗坪、背子岩等和战争相关的故事。
据村里的老人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夯家溪人在败仗坪开荒种地，还捡到了不少兵器，现在村里还依稀可见曾经防盗防匪的土碉堡。
岁月如烟，往事早已沉入水底，埋进泥土，变得扑朔迷离。好在白云苍狗，岁月对夯家溪总是温柔以待，山的坚韧水的灵动抵挡流光的销蚀，让传奇和故事在山水间流传。
传说与生活
穿梭林木间，往返于传说与现实之间。夯家溪的传说与其他的传说一样，重复着富庶——衰败——复兴的过程。而现实中的夯家溪，也如故事中一样，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曾经的夯家溪因水运而发达，随着公路的崛起，水运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村里的日子更加艰难。
后来，政府建起来河溪水库，夯家溪的水位抬升了十多米，良田土地被湖水掩盖，夯家溪人只得过上了半渔半农的生活，靠仅剩的田地和采收果实捕捞鱼虾为生。
2007年，夯家溪终于通了公路，结束了步行和乘船出行的历史。这块山间净土吸引了不少人来村里垂钓、游玩，静寂的村庄，有了几分热闹。
自长江流域禁捕退捕后，夯家溪的渔业也停止了，村民守着青山，望着碧水，再次进入了沉思。
有故事的村庄就像一本有趣的书，走进去，就不想出来。而夯家溪的传说要怎样讲给世界听呢？夯家溪的故事又要如何延续？渔民上岸，他们的生活又将何去何从？张运生在讲夯家溪的过去，也在忧心夯家溪的未来。
来源：团结报
配图：封面湘西 版权属原作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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