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甪直,有着小家碧玉般温婉韵致,曲巷流水,悠悠浣洗如梦岁月。漫步梦里水乡,一片朦胧翠色,烟雨氤氲出一幅水墨长卷,人在画中,蜿蜒韵脚敲响悠远情思。记忆里江南摸样依旧如昨……
有人说,水乡古镇几乎是形似貌同,去了其中一个,便知其他的风貌了。此话虽然不假,但也有九分缺失,因为江南古镇是形似神不似,貌同韵不同。除了相似的田园景致,还有更加不同的故事或者情节。这个曾经被很多人叫做“角直”的地方,哪怕仅仅因叶圣陶的《多收了三五斗》里的万盛米行,也值得来感受一下。
甪直古镇地处苏州东南25公里处,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名胜古迹遍布小镇的各个角落。且水巷密布,河网交叉,碧水环绕,桥桥相望。一些清代民居至今尚保存完好,街面多以卵石、花岗石铺成。行走在古老的街巷,眼前斑驳的粉墙,沉郁的黛瓦,墙角边碧绿的青苔,屋檐上褐色的尘迹,无不预示着年代的悠久,感觉走进了民国时期的乡村小镇。
俗话说:地因名人而贵。甪直便是这样的一座古镇。
甪直原名甫里,晚唐诗人陆龟蒙(号甫里先生)隐居于此让这座江南古镇大放光彩。明朝时期甫里变村为镇,始改甪直。关于甪直的来由大致有两种:
一说镇东有直港,通向六处,从高空鸟瞰,六条河道构成的形状酷如“甪”字,故名“甪直”。另一种说法是:据传当时有个独角的灵兽“甪端”巡视神州大地甪直,因此甪直历来无战争硝烟,无洪荒病灾,百姓生活一直是丰衣足食。
因此,甪直与这神兽也算是有一段渊源。这也就是为何走进甪直,会看见一座头长独角神兽的石雕,威严而又壮观的立在那里。自然,对其石雕的历史,不甚清楚,但不论是建于远古还是近代,甪直的传说与存在一直守护着这座千年不倒的古镇。
“甪”字读Lù,不常见,但自昔骚人墨客,挥毫吟咏留下了许多赞誉甪直的篇章。所以一直以来,甪直就成了“难识的地名,难忘的古镇”。
走进甪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真是这里历来无硝烟战火,无洪荒病灾,让外在的复杂的世界的人走进这里,似乎找到了一种心灵的归属感。小镇环境清幽,名胜古迹星罗棋布,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一幅绝伦的诗画。
在甪直,会经常在不经意间听见当地人提到“甫里八景”。遗憾的是,“甫里八景”早已深深地埋藏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尽管如此,但我们依旧可以寻踪到它们当年恢宏的风采,寻觅到古老楼宇中的幽深气息,以及古桥青石路上的苍老踪迹。
坐在阁楼中品茗,眼下依旧是一湖清水,弯弯曲曲水流人家,一座座古老的桥搭建其上,“三步二桥”的著说也便由此而生。
在甪直古镇,有很些东西是无法回避的。首先是桥。甪直有大大小小的石桥有70多座,宋,元,明,清时代的古桥依旧犹存。众多形状、姿态各异的石桥,被称为“桥都”并不为过。
甪直的桥大多以板桥、拱桥为主,还有独孔小石桥,狭窄的平顶桥,装饰独特的双桥,姐妹桥、钥匙桥、半步桥等,可谓“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七十二半桥”。
有些大石桥的两头还有石兽,桥栏有不同图案的石雕等,真的堪称是桥的博物馆。走在街上,船行河中,随处可见石桥凌架与河道之上,斑驳的有些残缺的桥身,青苔杂草在桥缝间滋生,桥栏石凳的歪斜缺损,这正是桥所具有的年代的象征。
甪直的桥称得上是经典的,一如最优秀的画家笔下气韵天成的水墨画。它酣畅淋漓,婉约隽永,神采飞扬,在古镇的一方水域上缓缓流淌。脚还没有塌上去,心已在江南朦胧的烟雨中飞翔。
桥,是个极具生命色彩的名词。身前是岸,身后是岸,身上是人,是城市,是村庄,是芸芸众生。承受一切能够思考的行动,是它躬俯千年的惟一意义。有人说,古镇的桥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塌,塌后千年不朽。我相信这不是神话。
河道两岸的房屋,一律的深灰色,这是一种经过时间洗涤的颜色,每个人面对这种颜色的时候,都会感叹岁月的无坚不摧。时间,一个极柔软又极坚硬的名词,在古镇里,总是珍藏着相当温润的传说和神话,供千年之后的来者,搜寻和回忆。
古镇的巷子大多既窄且深,有些老宅可追溯到明代,其清代的建筑大多完好。最深的巷子有150余米,真如“小巷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走在深深的巷子里,用脚步去叩响岁月尘封的记忆,脚步声会在巷子里回响。尤其是雨天,檐水滴落与石阶,其声清脆悦耳,望到巷子的尽头,雨雾朦朦,幽深无限。饰有花纹的墙壁及砖瓦是古镇的又一特色,各色图案清晰,经历了年代的古朴而沉静,仔细端详怀古之幽思会无端的涌现。
冷不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高墙的某个窗口,看不出年纪,他那不太灵活的眼睛,是时间的旋涡。定睛一看,立刻就卷进了这无边的时空之中。等回过神来,才想起王安忆的一句话:“时间这个东西,是不能定睛看的。”这是一种绝妙的组合,斑驳的高墙和耄耋老人,足以让所有年轻人在时间的漩涡中沉沦……
在甪直,无法回避的还有保圣寺。
保圣寺是江南一座著名的千年古刹,寺内唐代著名雕塑家杨惠之所塑的九尊泥塑罗汉,虽历经千年苍桑,却仍然保存完好。保圣寺原名保圣教寺,始建于梁天监二年,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教,一做皇帝就大兴寺庙。保圣教寺即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
保圣寺历代兴废,最盛时殿宇5000多间,僧众千人。及至明代成化年间,寺内仍有200多间建筑,保持了一流寺庙的格局,号称江南四大寺院之一。寺内现存建筑有二山门、天王殿、古物馆等。
保圣寺山门是按乾隆年间的原貌重修起来的。走进二山门,但见天王殿气宇轩昂,单檐歇山式屋顶,戗角起翘采用立脚飞檐式,显示江南佛殿式风格。殿内可看到有明代建筑特点的昂嘴斗拱结构。
据古建长专家陈从周考证,这座天王殿是明代充着宠着崇祯年间在宋代殿基上重建起来的。梁式为前后三步梁,上加驼峰。柱础为覆盆式石基础,刻有“压地隐出神童牡丹花”图案,这是北宋大中祥符年间的遗物……
陆龟蒙的墓在保圣寺西院;叶圣陶的墓也在这里。
两墓相距而望,不足百米。两个不同时代的文人,却以相同的眺望方式彼此诠释着对方。这是一种精神的融合?还是一种文化的关照?
此刻,我就行走在叶圣陶先生《多收了三五斗》里描述的万盛米行的河埠头。望着那一湾清且略浊的河水,脑海里快速地寻找着这里当年繁华的情形。
沉思片刻,径直跨入了万盛米行,米行现在改为农具博物馆。进门,仍是当年万盛米行的柜台,在柜台面前,停留了些许时光,遥想当年叶先生经过柜台的情景。这种想象,在走访很多古镇的时候都有过。本质上,拜访古镇的最高境界,是在岁月的长河里,不期然遇上几位古镇流传千古的人物。
然后,在河边一方石桌旁端坐。两人面对无语,只用眼神交流,任身旁船来人往。在瞬间完成一种文化的传承,一种精神的神合,一种情怀的畅达……
游甪直古镇,整个人都浸淫在旧时江南的烟霭中,弯弯的小桥,长长的巷子,斑斑的粉墙,沉沉的黛瓦,还有茶楼、酒肆、经幡,评弹、昆曲,都会在不经意间伫立在你的面前。尽管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但眼前的情形仍让我分不清今夕何夕。
暮色已临,细雨微湿,古老的甪直已悄然无声。
再留最后一瞥在甪直:只见雨巷寂寞,一把江南的伞;屋后流水,一条微醉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