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河南省长垣市蒲西街道云寨村通过村容村貌改造、基础设施提升，实现了村庄变景区、田园变游园，美丽乡村建设带动了“美丽经济”发展。这是家长带着孩子在云寨村游玩（7 月 3 日摄） 张浩然摄 / 本刊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林嵬 孙清清
◇通俗来讲，集体建设用地入市是把地变成钱，宅基地改革是把地找出来，而土地征收制度改革是把地变钱的渠道拓宽
◇以长垣为例，补齐一个村的基础设施，一般需要投资1000万元。以长垣594个建制村为例，仅补齐短板这项投资就需数十亿元。照此粗略推算，河南省4.5万多个建制村，补短板需资金数千亿元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了“十四五”时期接续推进脱贫攻坚迈向乡村振兴的路线图：优先发展农业农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然而，如何打破乡村振兴“钱、地、业”制约，仍是地方的首要课题。
作为全国33个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试点之一，河南长垣市先行先试，近年来统筹推进“三块地”改革，建立城乡统一土地市场，着力破解乡村振兴资金投入短缺、土地浪费突出、产业发展受限等三个“老大难”，构建起一套以土地制度改革引领乡村建设行动的支撑体系，成为中部农业县推进乡村振兴的一个生动样本。
“三块地”改革撬动乡村振兴
作为拥有100多万亩耕地的中原农业县，长垣同时是全国中部县域经济百强县。2015年以来，凭借土地改革，当地乡村振兴从处处受限到趟出新路。
长垣市委书记秦保建介绍，资金投入短缺、土地浪费突出、产业发展受限，曾是长垣乡村振兴面临的三个“老大难”。
资金：乡村建设资金需求缺口巨大，政府财力难以支撑，而社会资本参与动力不足；绝大部分村集体常年没有收入，缺乏主导乡村振兴的基本能力。
土地：全市9.93万亩宅基地，“一户多宅”、闲置荒芜现象普遍。其中，超占面积2.22万亩，空闲宅基地1.4万亩；宅基地闲置与村庄扩张并存，必要的公共生活空间难以保障。
产业：全市小微企业达7853家，用地需求旺盛，每年缺口至少1500亩。同时，全市近千家企业约8000亩用地存在“小散乱”问题，企业发展壮大乏力，带动乡村振兴能力受限。
上述长期困扰长垣的问题是部分中国农村的一个真实写照。
2014年底，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农村土地征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一个新名词“三块地”进入大众视野。与此同时，新一轮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在全国33个试点揭开序幕。
“三块地”是包括农村土地征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宅基地等在内的三项制度改革。长垣市副市长郑富锋说，“三块地”就像“三板斧”，目的是“砍除”城乡土地二元结构带来的历史积弊，建立同价同权、统一的城乡土地市场。
“通俗来讲，集体建设用地入市是把地变成钱，宅基地改革是把地找出来，而土地征收制度改革是把地变钱的渠道拓宽。”长垣市自然资源局副局长赵峰说，“三块地”必须“一盘棋”，才能显出威力。
长垣市不动产登记中心主任李俊介绍，长期以来，集体建设用地“动不了”，想要动，只能通过国有土地征收，而集体建设用地入市为我国打开了用地的另一扇门。
截至目前，长垣累计入市集体建设用地332宗6401亩，为产业集聚区和乡镇创业园新增用地1462亩，服务268个工业项目落地农村，创造产值142亿元。其中173个项目为产业回归和工厂回迁。
破解“钱从哪里来”
“乡村振兴，短板是农村基础设施。”郑富锋说，农村基础设施欠账积累时间长、数量大，想要补齐这个短板要多方发力，其中相当一部分要来自农村土地制度改革。
郑富锋说，以长垣为例，补齐一个村的基础设施，一般需要投资1000万元。以长垣594个建制村为例，仅补齐短板这项投资就需数十亿元。照此粗略推算，河南省4.5万多个建制村，补短板需资金数千亿元。
这种历史欠账的形成，一定程度上因土地而起。长期以来，我国农村土地出让增值收益“取之于农、主要用之于城”，对农业农村发展支撑不够。此外，土地管理法修改前，除乡镇企业破产兼并外，禁止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以外的单位或者个人直接使用集体建设用地，导致土地资源配置效率低，价值无法兑现。
“农村最大的资源是土地。”秦保建介绍，为了让村集体、农民有钱，长垣通过“三块地”构建了三种稳定的资金来源。
集体建设用地入市分取一部分。目前，长垣累计成交332宗集体土地，成交总金额5.96亿元。其中政府收取调节金0.44亿元，村集体获收益2.59亿元，农民获得收益2.93亿元。
土地征收增值收益返还一部分。长垣从征收出让的平均增值收益中提取10%返还给村集体，农民和村集体以7︰3的比例分成。目前长垣已有25个村集体和农民共分享3208万元土地增值收益。
宅基地制度改革创造一部分。通过宅基地有偿使用制度，收取506个村庄6700万元宅基地有偿使用费。拆旧复垦指标交易3046亩3.046亿元，其中村集体获得收益1.553亿元，用于群众补偿1.493亿元。目前全市九成以上村集体通过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获得收益，合计4.914亿元，村均收入为87.1万元。
“村集体和农民有钱了，还要引导把钱花在刀刃上。”郑富锋说，自2018年开始，长垣以奖代补拿出18亿元财政资金，对创建成功的乡村振兴达标村、示范村在三年内予以不同等级奖励，激发全市干群示范创建的积极性。
截至目前，长垣89%的村庄积极参与创建，2019年验收通过的星级示范村31个、达标村380个，已拨付奖励资金3.2亿元。
解决“产业往哪去”
进入长垣蒲西街道云寨村，记者眼前一亮。这个昔日的普通农业村，得益于宅基地制度改革，开展村落改造和农村环境综合整治，如今满目皆景。
“2018年以来，对超占面积和‘一户多宅’的宅基地，收取有偿使用费。”云寨村村委会主任云发建说，2018年以来，村集体收了近25万元有偿使用费，腾退宅基地7处5.5亩，建了游园、公厕、文化广场、停车场以及水幕电影等，利用改革腾退的27个宅院，发展民宿、咖啡、文创小院等。
2019年春节期间，云寨村举办首届灯光节，一个月接待游客18.6万人次，营业收入突破1000万元，参股群众达90%以上，200余人参与治安、停车、保洁等工作，工资收入达64.5万元。
长垣丁栾镇则是另外一番面貌，该镇官路西村旁占地112亩的产业园，是在全镇范围内通过宅基地腾退产生拆旧复垦建设用地指标集零为整，整合到官路西村的，再以集体建设用地入市的形式，出让给企业。
“丁栾镇是长垣市卫材产业发源地，企业多、不缺钱，但土地一直是制约发展的瓶颈。”丁栾镇镇长任晓雷说，“三块地”改革为当地产业发展拓展了新空间，产业园已入驻30多家企业。
如今，类似的产业园在长垣有13个，合计建成标准化厂房86万平方米，吸引221家企业投资入驻。秦保建介绍，小微企业是农民起步创业的必然阶段，由于规模小、实力弱，受各方面政策限制，用地往往得不到保障，集体建设用地入市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出路。
目前，长垣共腾退并盘活集体建设用地11965亩，其中2406亩村内自留用于村基础设施建设，3285亩用于支持乡镇创业园、扶贫车间以及新产业新业态发展，助推了产业转型升级。
如今，通过“三块地”改革，长垣也完成601个村级集体股份经济合作社组建，理清自治组织和经济组织在集体资产管理上的职责权限，实现“政经分离”，成为乡村振兴的“排头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