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梅
我住家小区后面是金山公园,刚搬来那时并不是公园,其实就是荒山,没有路,山上杂草丛生。
这里隶属两江新区,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早上还在睡梦中,鸟儿叽叽喳喳把人吵醒。冬天黑得早,晚上7点过天就黑尽,外面漆黑。即便有路灯,却亮光微弱,穿透不了无边的夜。
搬来不久,公园开始建设。西门口石碑上刻写着:公园建设历时243天。每次去金山公园,经过那块建设记石碑,驻足凝望,心头有些热。
天地之大,石碑并不大,不太引人注意。碑文面山,与青山呼应,硬朗的石碑对山承诺,山看得见。这蓊郁的山,赋予石碑生命,延续生命。碑上建设者名字,我不认得,他们就像那些无名的野草野花和树,生命绽放山间。
昔日这里曾是贫瘠障目之荒坡,周边小区居民担心此地挪做他用,多有诉求。而今达成心愿,终成“秀丽怡情之园林”,让人难以想象。
多年前与家人到欧洲等地旅游,初到荷兰时,分明是走在公路上,一不留神走着便走进公园,便闯进森林,意外又羡慕。如今家门口便是公园,山里有无尽的四季与风景。
去年一位上海朋友来渝,要我介绍重庆好玩的地方。我毫不犹豫,带她到金山公园,领略这里的美妙。这里说起来没有历史,没有传说,只有景。不仅仅有景,我更想让朋友来看我们的起点,看到起点就能看见未来。
我们爬到半山腰,来到揖客亭。顾名思义,青山俯身恭迎来客。周围青草芬芳,我们坐草里上,倾心交谈。周边芦苇迎风摇荡,放眼望去,清澈的蔡家沟湖穿过奥林匹克花园小区。湖外是忙碌喧哗的世界,高楼林立。
朋友见惯繁华,非常喜欢这个并无名气的地方,她感受这里的宁静与自然天成,说这里适宜居住。
我们在山腰坐了一个下午,看着太阳光头顶慢慢移向西边,再落到坡上,夕阳的余晖把金山抹上金辉。
公园原生态气息浓郁,各种树木生物顺其自然生长。从山脚爬到山顶,沿途野花兀自开放,藤蔓植物爬树上,岩石上。蒲公英、芦苇、野菊花、火棘、紫荆花、报春花等四季不同种类的花和植物竞相开放,你方开罢我登场。
山的躯体古老又年轻,它在春天醒来。最早从冬天醒来的是报春花,枝头还未发芽,花骨朵打在枝头,粉红、乳白、紫红各种颜色,开在色调单一而沉闷的冬天。
从山脚走到山顶,走过野菊花盛放的花径,我给每朵花取个名字。镶白边的紫花叫她礼花,白心儿的紫花叫醇音,黄底红点六瓣花叫海星,满坡的黄色野菊花叫金色年华,散在的黄心白瓣菊花组成八卦星阵,树上挂着脆绿色豌豆片样的长豆角叫谦谦君子。
她年轻的血液在奔涌,为我注入活力。她不嫌弃我的衰老,接纳我的落寞。我缓慢的脚步在她的轴心行走,我在她稚嫩的怀里低吟,或许她根本听不懂。无需听懂,我已当她是知音。
往公园深处走,空气清新,随处可闻到花草、药草的气味,所有的陌生与不安,在山里都变得平和起来。
公园的活力,还因为这里的学校,有孩子日日从公园的路上走过。
临近东入口,有所金山小学和一所幼儿园,从东入口有条路蜿蜒伸到西入口,孩子们上学放学从这条路经过。周末,孩子们在路上练习跑步、跳绳,玩滑轮车。
有孩子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孩子们的声音清脆,鸟儿喜欢孩子们,听见他们的声音并不害怕,不飞走,而是站在树上向着他们叫得更加欢畅。
那些不知名的鸟儿,有长尾绿毛的仙鸟,还有白头鸟儿、红毛灰毛鸟儿,孩子们喊叫着,觉得它们可爱极了。
邻居娜妹的大女儿十岁了,她培养女儿写作文离不开公园。孩子动手写作文之前,让她女儿和邻居的小孩结伴去到公园观察体验。她叫孩子们观看树木花草,看月升日落,看倒映湖中的山和房屋,看湖边的白鹭、野鸭。孩子们边玩边看边讨论,在愉快的游玩中完成作文。
从东向西的大道,是孩子们上学的必经之路,也是他们人生的里程碑。先辈凿山成坦途,孩子背着背包,他们未来启程,将从此路迈向漫长曲折的人生之路。
我的启蒙里程碑在那个年代,那时我们背斜挎包,包里的书不多。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从家里到学校需要翻山越岭,每天穿越一片农家田地,那时的记忆至今还保留在脑子里。
孩子们上学放学路途上,左边是茂密的树林,他们赏景、栖息、娱乐。他们好奇念着石碑上的文字,却并不完全懂得文字的含义。
这公园这山年年丰盛起来,每长大一棵树长高一株草,镌刻在碑上面的文字便有了光芒。孩子从这里启程,未来的记忆与无形之碑终将镌刻心中。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