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
按照常理,约酒的地方应该在大酒店,为啥选在小酒馆?一看就知道这是会喝酒懂喝酒的人的选择。弥漫着烟火气的小酒馆,虽说设施简陋,菜品低端,却是一个可以说说话儿的地方,去大酒店那是应酬,是饭局,不能掏心掏肺。
在小酒馆两人对酌,或三两知己把酒言欢,灯下清谈,这种散文式的饮酒妙不可言。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小城西郊街上的小酒馆一家挨一家,数不过来。一想起那些熟悉的小酒馆,我的心就慢慢先醉了,都是适合与朋友对酌聊天的地方。
记忆最深的小酒馆是新市场街上的那家。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这家小酒馆内有一棵碗口粗的槐树。把树“种”在房子里,不常见,想来是因为地方狭窄逼仄所致。在小酒馆里喝酒聊天,有棵树陪伴颇有意趣,至少感觉很接地气。花生米、小凉菜、拍黄瓜、毛豆,菜品虽不事奢华,但几个朋友凑在一块儿,却也常常喝得热火朝天。那时候年轻气盛,喝酒不知深浅,端起酒杯一个不服一个,暗中都较着劲,结果必定会撂倒几个,但过后不约而同都会埋怨这酒如何如何不好,于是便把某个品牌的酒戏称为“撂倒大曲”。在这样的“小酒馆”里吃饭,菜的分量足够大,该谁买单了绝不吝啬,也不会浪费,菜凉了还可以让师傅再热一热。
记得有一年冬天,在一个天上飘着雪花的周末夜晚,老同学拎着一瓶刘伶醉来看我,我一看顿时喜出望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那晚我们在一个小酒馆里把酒叙旧,酒精和火炉一起烘烤着我们执着的友情。“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酒不要太好,菜不要太多,也不需刻意劝酒,只要聊得投机,酒便喝得畅快。“张华造酒刘伶醉”的历史佳话便是我们对酌最好的菜肴。
两个气味相投的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是很美的事。鲁迅和郁达夫在文学上有共同语言,在酒桌上就更能聊到一块。一来二去,这二人自然而然成了最好的酒友。汪曾祺在《昆明的雨》中写道,“和朱德熙在莲花池散步,雨下起来了,我们赶快到一个小酒馆避雨,要了两杯市酒一碟猪头肉,坐了很久。”
细细想来,这些可以和朋友说说话的小酒馆,是心灵的港湾。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小酒馆”,到小酒馆喝酒,是每个人的心灵慰藉。
随着城市的发展建设,原来的那些小酒馆都已不见了,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样子的小酒馆了,更要紧的是,也找不到那个可以随意对酌的人了。想起以前和同事、朋友一起喝酒的日子,真有些怀念。原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地喝下去,但弹指一挥间,彼此还没有来得及说声“再见”,大家已各奔东西。
如今,人过中年,朋友们的身体可好?尚能酒否?是不是也会想起一起喝过酒的那些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