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中心有塔,塔下也有片更小的水域,也叫它湖吧。即使二十八线小城,也有着传统的湖光塔影的美景。春夏秋三季,总有个男子,在湖边以水为墨以地为纸,笔走龙蛇。
水写的字,即使再用心再倾情,几乎转瞬也就没了踪迹。水干无痕?他知道自己写过。少人欣赏?他自个心里酣畅。那微扬的嘴角就泄露了心里的小欢喜。
目光随着他挥动的手臂碰触到了“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似乎远远地听到了金戈铁马声,从模糊到清晰,从背景到主旋律,而后是震耳的冲杀声,撞击声,观者就被推到了古战场。每个字,都鲜活了,摩拳擦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前”“后”两个字张扬得厉害,很像高大的排头兵昂首阔步,后面却跟了四个怯生生的小兄弟。“前”与“后”刻意地将自己与别的字们分开,是难以融入?还是断然拒绝融入?一种巨大的孤独感顷刻间将观者淹没。而他,已气定神闲地往下书写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写罢,他竟自己欣赏起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出现了,他脸上洋溢着豪气,宛如自己率千军万马驰骋疆场。这八个字,字字相连,一气呵成,却柔软如作画。
“国破山河在”,横竖撇捺里迸溅着情绪,点提钩折里积蓄着力量,一字,一顿,像强按着满心憋屈与愤怒,想刺破什么、划破什么。你看不出字里是沉闷还是厚重,是狂躁还是不甘。但它会让你不禁长叹一声,继而又深感幸运——眼下,国泰民安。
他似乎是个很细心的人,用小红桶从湖里舀出来的水,如若没有用完绝不会倒回湖里,而是洒在一旁的冬青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