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的小镇,走过寿仙桥时我并没有碰见枫树下卖冰糖葫芦的老妇人,我想起你告诉我的你们小镇两位寿仙的故事,也许当时也就在这样枫叶残落季节,两位仙人驾鹤西去,而碰巧老妇人的先辈正流着小鼻涕,拿着糖葫芦,呆呆地站在枫树下面,愣了好一会才扔下糖葫芦,沓沓地往家的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大喊着“娘!眉爷爷眉奶奶变成神仙飞走啦!”
碰巧这时两个小孩拿着糖葫芦嬉戏着跑过来,我好奇,问了糖葫芦的来处,戴着木槿手链的小女孩指着小镇左侧的巷口方向。
江南的小镇总是裹着朦胧的清香,细细嗅去,能闻到柳枝和枫叶在风中微拂的味道。
老妇人坐在小巷的尽头的台阶上,身后是被岁月侵蚀的木门,实在难以辨认它曾经的颜色,和你说的一样,她双目微醺,面容慈祥,头发已经苍白,她轻轻地笑着,看不出一丝年华垂暮在她脸上留下的疲倦,让人难以捉摸究竟时间是在她的从容中静止,还是她的从容已不再拘束于时间的流逝。在她的左手边是用玻璃盖着的装着十来串冰糖葫芦的小木箱,两侧是盆栽的栀子花,在午后暖阳的映衬下,她身旁的冰糖葫芦看起来格外的香甜可口。我向老妇人说明了来意。
“苏女子啊,很久没见了,听说啊,到北方读书,很久了。”
小巷拂过裹着花香的风,吹过老夫人舒展的眉间,撩起几丝略显枯燥的银发,而记忆中的你,便如同一阵风,从江南而来,掠过北境,便失去了踪迹。
苏女子,苏亦怀,你真的还在北方吗?
别过了老人家,又走了其他你曾说过的小店打听过你的消息,只是时过境迁,许多小店早已换了牌匾,南街没了你描述的大槐树,故人栖变成了青藤酒家,苏宅门前的杂草已没过膝盖,让人难以前行。
借住在酒家的客房里,主人未问起来意,我也只是路过的旅人,江南的夜充斥着北方少有的聒噪,像是一场漆黑的,没有指挥的音乐盛典。我卧在窗前,无所事事,依稀可以辨得酒楼旁的柳树,这里的夜又很静,我听不见风的声音,也听不见我过去的夜里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自己从未去认真地听一些声音,父母的提醒,尊师的教诲,友人的关切,我总是把思念的声音放得很大,它充斥着我的咽肺,让我快要喘不过气来。究竟什么声音对我是重要的,我突然手足无措。
房里的白炽灯很亮,能看见几只小虫子围着它盘飞着。桌上的柳枝把我心中的无奈扫成青色,酸涩感让我掉下了眼泪,我关上窗,裹上单薄的被子,在聒噪的安静里,打滚,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