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如玉,田畴似锦,勾蓝瑶寨就静静地坐落玉锦之中。勾蓝属江永县兰溪瑶族乡,至今保留明清时的民居73栋,全寨有蒋、欧阳、黄、何等13姓氏,均为瑶族。勾蓝名称的由来,大多以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碑刻为鉴:“予祖昔居万山中,山勾联透,溪水伏流,色蓝如靛,故名勾蓝。”刚到达勾蓝的我,心挡不住古瑶寨诗画般的撩拨,便悄然喜欢上这里的静谧与风物。
时至晌午,热浪袭人,硬化的道路嗤嗤冒着滚烫的热气,行走几步便汗水淋漓。如此高温,惟找个住处先行休息。巧在村口处正好有个农家旅店,交了宿费,店家安排我住楼上一间不大的房间,放下行囊,疲倦袭来,人往床上一躺,醒来已是下午五点。
阳光像是消耗太多的能量,此刻也温和下来,柔和的光从云缝斜斜地洒落在大地上,勾蓝瑶寨便在光辉里如女性般,保持着她内在的矜持,愈显出迷人的身姿。漫游在石板铺就的巷子里,两边全是红色的火砖墙,阳光把身影拉得很长,让我感觉有种被时光拉伸的痛感。触摸斑驳的墙面,带来的是历史印迹冲撞心灵而产生的震撼。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勾蓝瑶寨的古色古香。
瑶寨有十三条街巷。三门街风雨桥周边,明代以来一直是商业繁华地段,尽管历时千年,但依旧保存的商铺遗迹。“黄裕丰”“聚益号”等老牌商号隐隐约约,透出浓浓的远古商贸气息。然而,那熙熙攘攘的场景,被时光早已冲刷无痕,此时巷道出奇的静,只有稀散的几位游人或许像我一样,想努力从那些残存的痕迹里,寻找以前的过往。
缓步前行,手指轻划斑驳的砖墙,就仿佛触碰勾蓝瑶寨厚重历史。那造型精致、雕梁画栋的门楼;那木柱下坚硬的青石雕花抱石鼓;房屋两端凸起的马头墙,还有遍布全寨的青石巷道,独特的瑶寨建筑风格与居住格局,刻写着瑶寨先人的智慧结晶。寨子里还建有六座风雨桥,座座小巧玲珑,精致美观。勾蓝瑶寨桥与井、与亭密不可分,故有“水上有桥,桥上有亭,亭下有井”之说。的确,在我走过的两座桥旁,还真有“三眼井”存在。当地人告诉我,这里的古井很多,但最好的井属蒲鲤井和清水庵井。蒲鲤井是兰溪的源头,位于上村古戏台旁,井深不见底。清水庵古井位于顶天宫社坛旁,古木苍天,水质清幽沁凉,所有古井用汩汩甘泉,蕴育着这里的芸芸众生。
勾蓝瑶演绎了五朝的历史文化。在留存的一块石碑上,刻有:“盘王出世,秦王开基。”意即早在唐王李世民时,这里就诞生了盘王,勾蓝开始有人居住,难怪这里有座盘王庙。在上村二组的石鼓登亭下,一位银发老者告诉我:勾蓝瑶寨历史上建过六十八座庙,至今保存完好的有盘王庙、相公庙、老虎庙、关公庙。还有非庙宇的廻龙阁、社坛、宗祠等。在一道旁,我发现一排石碑,原来这里是“总管庙”遗址,据碑文记载,始建于元代正元年(公元1341年),为勾蓝六十八座庙宇的管理庙。流传勾蓝瑶民黄庭龙强悍英勇,带领瑶民抵御元军围剿,保勾蓝瑶寨太平,后其死后,大家自发修建“总管庙”,以此纪念。然金飞玉走,斯人已去,昔日气势恢宏的庙宇已成废墟,但黄庭龙的英雄形象却在勾蓝瑶民心中永存。六十八座庙宇,修建于不同年代,每座庙宇又有其独自的可溯渊源。可见勾蓝瑶民在千百年的历史中,归积了大量的民间宗教文化,而那些宗教文化,又是勾蓝瑶民从远古踏着荆棘一路走来的精神支撑。
缓行于勾蓝瑶寨的每条巷道,穿过勾蓝瑶寨的每座门楼,轻踏勾蓝瑶寨的每块石板,我都觉得,这里除了古朴沧桑,还有山水带来的灵动。勾蓝瑶寨由黄家寨和上村二组两个自然村组成,相距不到一公里。一条称作兰溪的水流,从喀斯特地貌深处欢快而来。小溪岸边,是许多葱翠轻柔与风曼舞的垂柳,长长的柳枝轻拂水面,拨弄起无数涟漪。溪水清凉透亮,可见许多小鱼虾在水底悠闲畅游。人说“城有水则秀,居有水则灵。”人们借水造宅,将最活跃,最灵动的因素融入生硬的建筑中,赋予建筑物以生命的活力,看似不起眼的小溪,却是勾蓝瑶寨的魂灵。
勾蓝瑶寨有水秀亦有山青,如黛的山峦将村寨环拥,瑶寨就像大地母亲环中的襁褓,尽情吸吮母亲甘甜的乳汁,备受母亲永恒的呵护。在黄家寨停车场,一位瑶民告诉我,村口有两座山,靠北的是太阳山,靠南的是月亮山,进村道路与兰溪就从两山之间通过。我顺着他所指方向仔细一看,还真像。太阳山圆圆的,像刚从地平线冉冉升起的朝阳。而月亮山两头弯曲,从所处位置看更像一轮下玄月。这样的地理布局,便让勾蓝瑶寨时刻与日月同辉,与吉祥幸福并存。山清水秀物宝天华,如此风水,让我有些迷茫,这勾蓝瑶民的先祖,究竟是如何发现这钟灵毓秀的一方山水?我不禁对这里的瑶民,以及对这里的一切,衍生出一种虔诚敬畏之心。
一方山水养活一方人,一方山水亦成就一方人。在勾蓝的五朝历史上,文风昌盛,人才辈出。据族谱记载,这里曾出过八名进士。在下村的“让泉巷”内,就出了何文彬、何文彩两名进士,他们在外做过官,也在寨里当过瑶长,却一心上善,积聚功德,做了很多利乡利民的善事,深得瑶民拥戴。时光悠悠,星移斗转,勾蓝瑶寨新人辈出。八十年代的村支书欧阳绪珍,不忘初心,专注勾蓝瑶文化研究,成为勾蓝瑶族文化的传承人。新支书宋裕,结合瑶寨实情,狠抓旅游产业,带领瑶民脱贫致富,功不可没。其实,要历数勾蓝的优秀人才,就是当地瑶民也不一定数得清。“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勾蓝瑶寨通过旅游开发,瑶族文化与外来文化得到充分融合,瑶寨凭借天时地利,今后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离开勾蓝瑶寨,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车行驶至勾蓝寨门时,我有意将车速放慢,侧脸看看横跨兰溪之上,历经百年沧桑,依然千秋稳固的“培元桥”,便对瑶民几百年来心存的那种固本培元与复兴信念,产生出无限的景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