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路9号这个普通的天津城区院落,算不上大杂院,算是小杂院吧——内有正房南房共六间,院子也不是非常大;三间北房和三间南房,几乎是一一对应的,门对门。一个小杂院里,住着包括我们在内的几户人家。
我对学堂路9号正院的记忆,至今仍非常丰盈。但我和学堂路9号最深的缘分,却不是那个正院,而是正院前边我们叫“小院儿”的地方——那是9号院的跨院,如果说9号院是个杂院儿,那这个“小院儿”完全属于我们家。
我爷爷刚刚到了天津城之后,渐渐有了一辆崭新的三套大马车。那个年代,我爷爷有全套的装备和三匹高头大马,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后来,他和别人一起响应党的号召,参与了天津市运输公司的发起和建设,上世纪50年代中期公私合营,他成为天津市运输五场的职工。
盖跃进村的时候,占去了我爷爷的养马场的大部分的地。我爷爷就在剩下的空地上,盖起了一间房子和一个小院落,独门独院,小小院落,别有洞天——这就是那个“小院儿”。站在小院儿里,往北看,可以看见三个窗户,那是学堂路9号院三间南房的窗户;如果走进小院儿里的那间房子,从南窗户往外望去,可以看见跃进村的房舍。
我对那个院子记忆犹新的,是院子里的葡萄架——还有两棵挺拔的椿树,很高,直插云霄,院子里码放着取暖用的木炭——我记得葡萄的品种是非常甜的“红玫瑰”。在故乡小南河村的院落里的葡萄架,就是我爷爷从西楼移栽过去的。
关于葡萄架的记忆,是一片绿荫。我记得爷爷给葡萄架上肥和浇水的场景。他一桶桶的水浇下去,要到葡萄架的嫩枝上都有水珠才可以,他还捡来好多死猫死狗埋在葡萄架之下。我记得我和家人一起吃葡萄的欢乐场景。有一次在西楼小院里,我年轻的姑姑兴奋地回到娘家想吃葡萄,但摘下来的葡萄已被我们兄弟吃光了。
我记得爷爷常年在院子里干木匠活儿,我听堂兄说他在很多个早晨到院子里来跟我爷爷练习武功,但此事一直未经证实。我们兄弟二人的中学时代,曾在这里独立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仲达从军也是从这里走的。
西楼的很多房产,曾是天津著名的八大家之一李善人的。李善人在天津有多处房产和地产,最为著名的一处是荣园,就是人民公园。据说,以前学堂路这里很多住家的房东,绰号叫“大蘑菇”。此人姓刘,是从河北省青县来天津讨生活的。他在天津扎根,生有四子,并且养了好几辆大马车,搞运输,生意兴隆。但是,学堂路9号院并不是“大蘑菇”盖起来的,而是另有其人,且和我家还有亲戚关系,也姓杨。所以,9号院曾叫“杨家高台”。1949年后,学堂路一带的很多房产,先是落到一个叫“王小鬼儿”的人手里——当然,很快就被收归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