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于
埃塞俄比亚
阿姆哈拉州
巴赫达尔市
漂泊六年,光是听着就能大体想象个中艰辛罢。
如今成家了,有了小孩,似乎觉悟也跟着提高了不少,自是明白了肩上的担子,再回首这些老时光,只记得些细枝末节的片段,似乎这过程还大体令人舒适,毕竟熬过来后,剩下的就都是好的了。
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在有过一些经历后,不免会感慨起从前的时光,从24岁出国到如今三十而立,终究是成长了些,虽一路上曲曲折折,也动摇彷徨过,但好歹没负了当时的初衷。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旅途中看日出,风景也还算得上赏心悦目,心情自然也跟着愉快起来,至少这个时候是记不得那些烦恼的。
这一路上有连成片的稻田,洒满阳光的峡谷,高高低低的茅草屋,比房子还高的仙人掌,造型各异的教堂。
拉货的驴车,背着水桶的小孩,还有早起为生计奔波的成群的人,一副好不匆忙又惬意的景象,甚至跟儿时外婆家的光景有些许相像。
突然思绪有点恍惚,能借着这个机会忆起儿时的点滴,也是件教人快乐的事,只是好多人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突然记起一句叫人感伤的话:真的离别,不是桃花潭水,不是长亭古道,只是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晨,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而这里,几乎每天阳光都很好,也每天在上演着离别。
我现在似乎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各种肤色的人在不同的世界里也有大抵相同的人生,也都有各自的责任与担当。
年轻人终归是要摆脱冷气向上走才好,能发光的发光,能发热的发热。
可是现如今喜欢无病呻吟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我大概也算是其中一个罢,刚出门脚底沾了些泥,便像是看遍了世间疾苦。
然而,这周围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潭里的人却不在少数。
前几日见着一位奶奶,光着脚扶着拐棍,背影有些踉跄,身后挂着一个似乎大过身体许多的袋子,大概是装了些棉袄破衣裳之类的,看起来已经走了好些里地,也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这路况我是熟悉的,没有一处平整地,到处是些尖碎石头之类的障碍,我光脚怕是得撑破几处皮肉罢。
我平日里是没有在路上载人的习惯的,这回有些忍不住了,示意雇员停了车,便拉开了车门,见我要扶她上车,先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后便露出了笑,仅剩的两颗牙齿像是悬挂上去的,看上去有些突兀。
我似乎又找回些同情心了,有点后悔起自己动辄大呼小叫的模样,想必是已经被别人忍受咒骂了多时吧,又或许他们只是当戏看了。
这里离阿姆哈拉州首府巴赫达尔市中心不过7里地而已,然而却像是被刀斧给硬劈成了两个世界,明明还能隐约听到些市里面的喧闹声,眼前却完全换了副景象。
随意坐落着的几处房屋也像极了家乡收完稻谷后田间的草堆,偶尔瞥见几辆载着5个人的摩托和拉着渣土的大头车方让人察觉出些现代化气息。
市里面的路修了又修,房子建了又建,村里面却依旧没一口井,一根水管,全靠了老人小孩一桶一桶从远处往回背,木头杆上挂着的零星的几根电线自然也是到不了每家每户的。
这里的天黑便是真的天黑了。
才不到8点,我们开着车经过时,车灯就成了周界唯一的亮光,车窗外散落着些不知名的虫叫,还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稀疏的几声枪响,只是此刻这风却分外的柔软,似乎夹杂了些泥土的气味在里面,让我忍不住闻了闻。
再说回埃塞,这几年的动荡想必局内人都感同身受吧,我此刻竟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这一对比倒是突出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在这个接近一半人口吃不上饱饭的国家,人们却热衷于政治,似乎不掺合下倒显得自己不够时髦,公开选举也被吹嘘成了民主自由的唯一标准,人们好似为生活在这个自由的国度忍不住显得沾沾自喜,也不管此刻是不是饿着肚子了。
我等芸芸众生,大可不必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浪费那些唾沫,能做到独善其身,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祖上积了大德,国家的事自有能人操心,决策者如果是对的,咱们执行便是,能辩是非都能算作了不得了,非得较个真却并不令人多与众不同,我看西方的所谓民主自由的空气也不见得有多香罢!
这几日又遇到了背着书包披着白布坐在路口祈祷的小女孩,脸仍未脱了稚气,眼神里也还透着些光亮,像是在期许些什么。
作者:刘忠
编辑:陈陈
配图: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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