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和长沙话发音是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溁湾镇的“溁”(yíng),却是相对一致的,除了普通话多点后鼻音。溁湾镇正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汇聚着形形色色的人,曾经连接着城市和郊区,沟通着繁华和宁静,让山水洲城和谐并存。
溁湾镇吸引了商贾、学子,一半繁华一半宁静
从小在长沙这块福地长大,从罗洋山下去岳麓山下舅舅家找表哥表姐玩,每每要经过溁湾镇。在热闹的河东坐着303路公交车经过橘子洲大桥向西,就到了溁湾镇,和河东一样繁华的地方。窑坡山下靠近江边,是公共汽车总站,红泥山下高叶塘那里,是最早的西站(客运)。
曾经在黄兴路有商铺的外公告诉我,没有橘子洲大桥前,是河东的大西门码头坐船可通向河西的溁湾市老码头,而中山路西头的轮渡码头还可以载汽车过江。河西古驿道(湖南通往西南的黔、川、滇三省)就过溁湾镇;旧省道(由长沙通往常德、辰州、沅州三府的古官道),也过溁湾镇;原省际湘川、湘黔公路与319国道及长沙至宁乡县道的起点,同样还是在溁湾镇。原镇正街东起汽车西站(今高叶塘公交车站),西至咸嘉湖,长度近两公里。是建国前河西重要商业集市,聚集着白沙酒厂、商业行栈、钱庄、银行和大量零售服务店铺。要去望城宁乡甚至益阳常德的物资,都直接在这里设点,从溁湾市中转。
其实不单外公的讲述,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和后来去读岳麓山下桃花岭侧的大学时,都觉得整个河西,过了溁湾镇,就像出了城前往“乡下”,一路只见菜田,只听蛙鸣。红泥山上红色的土常年裸露在外,似乎立刻会被挖走,不知道是为了拓展马路,还是要填充建筑工地的空缺。那时在整个中南大学校本部的校园里,大家都说去繁华的市中心是“进城”或者“去长沙”,而这个“城市”和“长沙”的范围,是从溁湾镇开始的,当年的彭立珊专线,从中南大学到溁湾镇是5毛,过河就要1块,从溁湾镇出发去河东任何地方,无论实际距离长短,都只要5毛。我每每和最要好的同学,就会在溁湾镇下车,把省下来的5毛,买冰激凌吃,然后手拉手走过橘子洲大桥,
在溁湾镇的热闹气氛中,除了生意人,经过和停留的学生也很多。离溁湾镇最近的高校是湖南师范大学,距离是2.5公里,而师大公交站牌名就是“二里半”,大学时我曾经因为被偷窃而身无分文的时候,原本是去溁湾镇的,只得提前一站在这里下车,去找在师大逸夫图书馆就职的表舅化缘10元,再继续前往溁湾镇和河东。在溁湾镇为起点的305公交车上,我们常常根据学生的气质猜谁是湖师大、湖大还是中南大学的学生,每次都猜得很准。
溁湾镇停留了僧侣和传说中的神仙
溁湾镇的繁华其实由来已久,这从一座晚唐兴建的兴化寺有关记载得以管中窥豹。北宋嘉祐二年(1057),余靖作《潭州兴化禅寺新铸钟记》称:“兴化禅寺,唐景福中所建,其营造之因,景物之美,则寺记存焉。”景福为唐昭宗(892-893)年号,兴化寺在北宋曾“新铸钟”,场面蔚为壮观。而宋僧道原编《景德传灯录》记录了北宋慈明禅师曾住持潭州兴化寺,而该寺就身处湘江西岸繁华的溁湾镇:“慈明住兴化时,只见兴化家风迎来送去,门连城下,车马骈阗,渔唱潇湘,猿啼岳麓,丝竹歌谣时时入耳。”建于晚唐兴于宋的兴化寺,不但有高僧入世的作为,还有道家神仙吕洞宾的传说。北宋章惇在1072年收取南江之地设沅、懿等州后,再发兵剿灭“梅山蛮”时,先败走今桃江四里河,并退兵到宁乡密印寺,而深得“梅山蛮”信任的密印寺长老颖诠、兴化寺绍铣等人主动入梅山调解,得以和平解决。北宋魏泰《东轩笔录》里说:“潭州士人夏钧,罢官,过永州,谒何仙姑而问曰:‘世人多言吕先生,今安在?’何笑曰:‘今日在潭州兴化寺设斋。’钧专记之,到潭日,首于兴化寺取斋簿视之,果其日有华州回客设供。”
这些在溁湾镇留下行踪的僧侣和留下传说中的道家神仙,都印证了溁湾镇所代表潭州的繁华和当时经济以及军事上的地位,也见证了佛教和道教在中晚唐北宋这一段时期的走向世俗化的重大变化。
我追着唐宋人士的足印,在溁湾镇湘江边的码头眺望东岸,经窑坡山、红泥山原址,虽然无法找到兴化寺遗迹,终于还是依着山势,找到了也代表着溁湾镇山势的完整牛形山,还在白沙液街,邂逅一棵巨大的古樟树。它们在秋风里微笑着,继续深情讲着潭州的精彩故事。
文、图/溪客(专栏作者,插画师,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