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后的十余年间,北京有两家知名的艺术品经营机构,一家是琉璃厂的荣宝斋,另一家是位于天坛附近的燕京书画社。说到燕京,很多老一辈艺术家是很熟悉的,它从一间塑料大棚起家,借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是最早在旅游市场上经营书画艺术品的企业,据说当时的书画社发展很快,分店遍布北京市各大旅游景点,最多时达四十余家,不久圈里就有了“书画家之家”、“东燕京、西荣宝”的赞誉。
用“书画家之家”来形容燕京书画社是很合适的。早年的燕京书画社在书画家中有着很好的人缘,那时候常去的有李可染、李苦禅、黄胄、董寿平、启功、许麟庐、娄师白、白雪石、周怀民、陈叔亮、肖劳等诸位先生,大家名家,故友新朋,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成一时佳话。后来,在他们的支持下,燕京办起了美术学校,培养书画人才,画家赵青仲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他曾长期在燕京美校学习,受过很多大画家的亲授,此后一直在此工作了四十余年,如今他既是当代知名的山水画家,还担任着燕京书画社副总经理的职务。
赵青仲进入燕京的时间应是很早的。我曾见到过他两张年轻时期的照片,一张拍摄的是他在美校学习的场景,照片上的学员很多,他坐在第一排,面容略显青涩,授课老师白雪石先生就站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张是他与著名画家王成喜等几位老先生一起笔会作画的。尽管他这一时期的作品,我未曾见过,想必已经具有了很高的水准。
我与赵青仲相识于八年前,之后一直保持着很密切的交往,常在一起看画、喝茶、聊天,随着交集的慢慢增多,我们更加熟络。他敏感热情,身边的朋友不少,很富有同情心,常能够站在朋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平时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在一些事情上比较容易沟通。他身上带有艺术家很多的共性,有着自己坚持的原则和标准。对于子女,有着细腻的情感,是位有责任心的父亲,这一如他的绘画,温润而真挚。工作上,他有很高的业务水准,专业尽职,长期负责燕京书画社鉴定、拍卖、收藏、销售及相关的展览活动,其余的时间则是画画。他喜欢写生,常与几位好友驾车自游,路上或走或停,行程或近或远。他不少作品刻画的就是写生途中的所见。他的精力很好,经常在晚上作画,可能是干扰较少和喜欢安静的原因。近年来,他在生活和艺术上有两件很如意的事:一是中年得子,过起了儿女双全的生活;另一件是加入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完成了多年来的一件心事。
赵青仲的创作以山水为主。我看到他的第一件作品是在燕京书画社展厅内,是幅细笔勾勒的积墨山水,画面工整有序,意境清新明远。记得同时展出的还有白雪石、秦岭云、沈鹏、冯远、宋涤等名家作品,与这些老一辈艺术家相比,他作品技法娴熟,功底扎实,很有特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青仲的山水画从画面形式上来说,分重墨与淡墨两种面貌。二者在技法上都是相通的,使用的积墨较多。其中,重墨作品以数次的积墨和罩染完成,多表现夏景、秋景;淡墨作品同样注重积染,但墨淡水多,注重笔、墨、水、色之间的书写、碰撞效果,常表现春景、冬景。我之前比较关注他的重墨作品,在不同墨色的层层叠加之下,如夏日之林,葱葱郁郁;如雨后之景,水气淋漓。有些作品似得元代山水画家王蒙之笔意,竖幅满构图,层层积墨,画面耐读,耐看,充满勃勃生机。他的淡墨画是我最近开始关注的,别有一种格调,画作笔墨清透,变化丰富,装饰感强,借助水破墨,墨破水的技法运用,营造出灰色清凉的朦胧意境。这是他受傍晚时分景象的感发进行的笔墨创作,画面可谓笔随心至,作品中卧于墙头的黑猫及林间成群的飞鸟,又进一步增添了画面生活的趣味,营造出安闲、静谧的氛围。这些时时出现于日常生活中的景色,观者应能体会到他创作时的心境,同时,这也是他在深学传统与大量写生观察中形成的独特感受。
赵青仲喜爱收藏,很好保证了画作品味。中国画历来重视对传统经典的研习,以此提升作品的“气韵”。气,为气息,韵,为韵味,是绘画创作者自身带有的时隐时现而又难言的无形修养。而气韵的获得,观摹名家精品真迹是最好的、也是最直接的一种方式。因此,收藏名作、观赏名作,是历代很多艺术家所偏爱的。得益于工作环境的帮助,赵青仲在收藏领域浸淫多年。他的眼力好,悟性高,有着丰富的收藏,而且藏品在品相和质量上有着很高的水准。在他的画室中挂有两件佳作:一件是胡爽庵的《虎子图》,画的是一只成年老虎口衔幼虎蹚水行走的场景,尽管是幅小尺幅水墨作品,却小尔精。虎的结构,虎的眼神,水纹的刻画,均栩栩如生,仿若眼前;另一幅是著名画家韩美林先生的一幅书法,四个大字一气呵成,融书法的张力、笔墨、构成于一体,是艺术家很有水准的作品。记得还有一次,我在他家中的画室看到一幅女性人物油画作品,具体的作者不是很清楚,但画面的格调严谨、生动、典雅,这件作品挂于画案之侧,想必是他一件比较满意的藏品,也定是出于名家之手。对于他的所藏,我所见的作品仅此三幅,但件件精彩,由此可知,他的收藏与创作均是高标准的,是有所追求的,也是有着自己的判断力和理解力的。可以说,他的艺术品收藏不仅得观赏之乐,对于创作更有熏养之助。
赵青仲的创作多元而精致。或许是眼界开阔的影响,也或许是个人性情所致,赵青仲在创作上敢于尝试新的题材,敢于使用不同的技法传达内心瞬间而得的情感变化。除了上述两种面貌的山水画,他还创作了不少《红房子》和《青花瓷》系列的作品。红房子系列数量较多,经常在展览上活动上见到,是他在青岛写生时所获取的素材。画作主要以红、黑两色为主,以轻松写意的大笔书写完成,辅以大块面空白的对比,画面形成比较强烈的视觉观感。青花瓷系列是他单纯的色彩入画,主要体现远山的意象朦胧的感受。他这种题材的作品,市场上不是很多,曾经应几位朋友的要求,创作了一系列的小尺寸四条屏系列,既有笔墨的韵味,也有青花瓷的美感。这几种题材作品虽不是创作主体,体现了他在笔墨上很好的把控能力及敏锐的情感。借助不同题材的尝试实践,他内心的情绪得到了很好地抒发与释放,也进一步加深了个人绘画语言的创作力与表现力。
艺术有共性,也有个性;有师承的学习,更有写生的创造。画家赵青仲从传统、写生、收藏及实践中的所感所悟,融于自身的创作之中,以轻松地笔触、舒朗的节奏、明丽的色彩,真实再现了他的才情与心境。四十余年来,在燕京书画社这所很多大画家都曾驻足的院落,赵青仲追寻前辈的足迹,细心专注的去做好自己喜爱的艺术工作,他无疑是幸运地,也是幸福地。
隋永刚(作者为《北京商报·典藏艺术周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