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祖宝
来源：团结报
石门寨的秋是从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开始的。那如烟似雾的精灵伴着秋风，一丝一丝、一线一线、一缕一缕，连绵不断飞洒。从天空、从树梢、从瓦脊、从屋檐、从层层叠叠的梯田，从村头镜也似的鱼塘，从果实丰饶的菜园，从变了颜色的山岗，从一路欢唱的溪流，脚步蹒跚、翩翩而来。于是石门寨的树叶枯了，田里的稻子黄了，地里的玉米开了小嘴仿佛就要歌唱，满园的辣椒由青变红，一切都成熟起来，一切都饱满起来。整个石门寨处处有了色彩，处处有了生机，尽情地敞开胸怀迎接着归乡的游子和远道而来、进村观光的客人。
渔乐。刘旭 摄
——秋来到了田野。
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环绕着村子层层叠叠的梯田全以饱满的激情尽情地渲染着秋的色彩，稻子黄澄澄、沉甸甸的，辛苦谦恭地垂下了沉重的头颅，随着秋风很有节奏地摇曳、发声。谷粒是饱满的，色彩是金黄的，田野是丰饶的，还有一段时间这些稻谷就可以收割了。稻田该放水了，把田的月口打开，把稻子一路一路分开，用脚踩出一道道水沟，那鱼就纷纷跑到水沟里来，聚到低畦处来，发黑的背脊好不爱人。捉它几条稻花鱼，洗净、破肚、仔细煎好，和上佐料，灶塘边就有了醉人的鱼香，伴着秋风传送到很远。下田捉鱼的多半是些男人，也有少数妇女和孩子，他们提着桶，抱着盆在稻田新分开垄的水沟里来回穿梭，忙碌不止，不时传来阵阵惊叫。捉鱼比吃鱼更有情趣，谁都想一显身手，谁都想来过一把瘾。那些回乡协助收割庄稼的游子也参与到捉鱼的队伍中来；远方的客人来村里体验民宿，他们拖家带口，一路浩浩荡荡从城里来到乡村，也想做一回临时的农人，捉几条上岸，在玩的同时也想尝一尝稻花鱼的美味，让生活丰富，让人生丰满。
——秋来到了村口。
村口自然是十分热闹的。孩子们总有自己新的玩法：先是深入到满坡满坡的格桑花和各种野花丛中，观看紫的、黄的、红的花朵满眼盛开。看蝴蝶在花丛中乱舞，然后欢叫着、奔跑着，在花海里追逐打闹，在花海里尖叫沉浮，稚嫩的童音盈满了村口。孩子们的手里采上了不少鲜花，头发已沾满了杂草，可是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还在四处搜寻，期待还有新的发现，期待还有新的收获。秋的季节，村口是孩子们的领地和乐园。
——秋来到了菜园。
竹篱围着的农家菜园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紫色的茄子、长长的豆角、布满花纹的苦瓜、还有牛角似的丝瓜就要过季了，正千方百计为农人奉献着最后的辉煌，让人油然生起肃然起敬之感。只有那一个个白色的冬瓜和一个个黄色的呈瓣儿的大南瓜还在瓜架上高调地炫耀，等待农人辛勤采摘。这些瓜果一个足有几十斤重，它胖乎乎、圆滚滚，孩子一般让人动心，让你在园中流连忘返。菜园的一角有一株梨树，树干不粗，树叶也少，但壮实的梨子却挂满枝头。而满园的辣椒呢，经日光一照，一天就会红一大片，一天就可以摘上好几背篓。摘一批送进城里，换回一把把钞票，让农人的日子充满喜悦；由于产量太多，就干脆把家里的竹筛、簸箕等工具一样样端出盛放或干脆用晒谷的竹簟装着在日头下暴晒，只十来天功夫它身上的水气就会烟消云散，变得轻飘起来。用针线一串串地串住，挂在屋檐下风吹日晒，远远就能看见这一簇火红。这些红色的宝贝既可炒菜自吃又可赠送亲友、拿去卖钱，是农人一项不错的收益。现在菜园正在换季，得及时种上萝卜、白菜、大蒜、香葱，过一段日子，整个菜园就会变成另一种颜色，会有另一份收获。
——秋来到了山岗。
只几天太阳，几场秋雨，波浪似的山岗便渐渐改变了颜色。黄了绿树、红了枫叶，层次分明，任意铺展、渲染，非常饱满的大山一下子变得有些静穆了、消瘦了。只有松树、柏树、杉树、油茶等少数品种的颜色依然翠绿，依然具有活力。满山的落叶铺地成金，踩在上面十分松软。这个时候是捡拾枞菌的最好季节，如果你和朋友结伴上山，耐心寻找，朵朵枞菌一片片、一簇簇、一窝窝会给你带来许多惊喜。山林还有野猕猴桃、八月瓜等你采摘，你只要找到一棵树或遇到一根藤，就会采摘到几大筐，果子油光光的那种带回家密封上十天半月取来吃又香又甜。大山对谁都是十分慷慨的，对谁都一视同仁，只要你善于发现，用心寻找，就会给你一定的馈赠。石门寨的山岗蕴藏着无尽的宝贝，带给你无数惊喜。
——秋来到了溪沟。
溪沟在寨子的最低处，安静祥和地躺在农人的屋脚，溪水一路欢畅绕着村子流走。秋天的小溪明显失去了夏日的威势，渐渐变得有些温柔了，单纯了。它从远处的大山一路跌跌撞撞地流下来，在村前村后汇聚成无数个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水潭，形成一处处风景。透过阳光，我们会清楚地看见潭底的砾石，还有鱼啊、虾啊，甚至张牙舞爪的螃蟹。这些东西品种不少，让人心生羡慕，逗惹着身在城市的人们慕名而来。他们往往是一些上了年纪即将退休或已经退了休的，身体还好，就亲自驾驶一辆小车或骑一辆摩托来到石门寨，来到这清清亮亮的小溪边。把车子停在村部的坪场上，从车的后备箱中把可以伸缩的钓竿取出，找一株大树在浓荫下蹲下来，或择一块巨石，垂钓一天悠闲的时光。如果运气好，一天钓那么三五斤是不成问题的，让自己的退休生活充满了诗意。这里的溪水出自深山，甘冽清澈，难怪村中的老人个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村里的孩子也是活蹦乱跳、富有灵气的，不能不说与这里的青山绿水有着一定的联系。
——秋来到了农家。
好客的农家人会把你领进他家的火塘，沏一壶新茶，亲切地和你拉起了家常：丰收依然是主要话题，还有儿女的婚事，山外的新闻，话题永远无边无际。你只管聆听，不必提出疑问，他们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美好与你分享，如果话题投机，他们会留你吃饭。饭是白蒙蒙的大米饭，菜永远都是丰盛的，除了刚从田里捉来的稻花鱼，还有养了好几天泥水吐尽了的田螺，炕上熏烤得油亮亮的腊肉，从山中取来的蜂蛹，小西红柿炒辣椒，包谷酸辣椒、胡葱酸……品种多样，满满一大桌子。山里人爱喝酒，他们会拿出上好的米酒与你同饮，他们愿与你同醉，愿与你成为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愿回家，就安心地在他的家中住下。整个村子家家都正兴民宿，房间里脸盆、床被齐全，住上一晚，看月亮从山上升起又从沟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馨香，寂静中传来几声犬吠，你能真切地体会到山村生活的美好。如果你第二天从村子离开，主人自会送上几条烘干了水气的干鱼，还有一小袋酸菜或一袋晒干了的红干椒。你是怎么也推脱不得的，你用不着客气，你只管放心收下，他才觉得你为人真诚，你看得起他们，是他们真正的朋友，你们的交往便会成为他们最美的记忆。
石门寨的秋是饱满的，成熟的,喜人的;石门寨的秋，无处不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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