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人们喜欢这条路的原因是神秘，感兴趣的是这条路上的历史。而今，当人们在消费这条马路，当作“小鲜肉”来娱乐时，我更加怀念这里曾经的宁静，带你走进历史深处的凝重。
而今，当人们在消费这条马路，当作“小鲜肉”来娱乐时，我更加怀念这里曾经的宁静？带你走进历史深处的凝重
撰文/颜光明
日前，路过五路交汇（武康路、兴国路、威海中路、天平路、余庆路）处的武康大楼，看到各路口聚满了人，马路上还有交警执勤，兴国路威海中路转角处成了“观景台”，对面天平路与威海中路交汇处更是取景的最佳处。
这样的火热场面都是冲着一幢“船型”大楼而来。有人夸张地形容，这是建筑版的“泰坦尼克号”。随着传播加温，“武康大楼”也就成了上海热门景点。从此，这条西区僻静的小马路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我在这里工作过。过去，这里很安静，静到连车辆都很少，白天几乎很少见到行人。行道树把马路遮蔽起来。马路弯弯，洋楼连片；庭院深深，弄堂幽静；移步是景，非富即贵；低调神秘，恍如隔世；于无声处， 如雷贯耳。
很小的时候，偶尔路过，就像经过康平路，走路不敢肆意，马路有武警，门前有岗哨。每幢院门紧闭。从高墙和篱笆缝里露出的小洋楼，在绿树簇拥和衬托下，加上传说也就越加好奇。后来在这里上班，每天经过，再去翻阅历史，也就当作风景。不过，在外人看来，还是很模糊的迷雾，任凭外界猜测和民间戏说，私下里发酵还是神秘。也许上面本来就不想让外人知道这条路的隐秘和过往。这与红墙不同，门缝里都是历史。
新世纪到来之际，我上班地点迁到了市中心，也就很少光顾此地。不过，近年来这里火了，还被辟为城市观光景点，设有“文旅服务中心”。我原先工作的地方也被当作了“优秀历史建筑”，大门口订上了铭牌，写明历史由来和建筑风格，就连过去在这里的同事都不知道它的荣光。记得二十年前我写过这段历史刊登在“上海滩”上，有关领导还来问过，你怎么知道的？说明这条路的历史早已被封尘在档案馆里。
有人说，这条路（从长乐路到兴国路）不足三公里（门牌号不超过400），却容下了半部民国史，从唐绍仪到黄兴，再从张乐平到巴金，以及周旋到孙道临，还有诸多至今都没公开的住宅等。走在条路上有穿越历史隧道的感觉，与日常无关，与生活无关，与现实无关，确切地说就是与历史有关，犹如活着的标本。即便是发生在390号那幢小洋楼长达六年之久的桑塔纳谈判也已走进了历史，距今也有四十余年。
不知从何起，这里大部分花园洋房和建筑都浮出了水面，现在像保护文物那样都被订上了铭牌，亮明身份，打上历史的标签。如今，武康路的神秘感渐渐驱散，开始拨云见天。漫步此地，已是车水马龙，集文旅休闲一条街，被改造成网红打卡地。前来观瞻武康大楼的人络绎不绝。过去这里是无人问津的地方，除了鸟叫，很少听到其他声音。在我的印象里，武康大楼就是一幢高级公寓楼而已。每当26路无轨电车从这里经过（淮海中路），拐向天平路时（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交大念书，每周坐车回家都要经过），悄无声息，不见行人。后在武康路上班，中午休息时也经常度踱步去淮海中路天平路口的新华书店闲逛（现在换成了武康大楼邮局），时而也会沿街去私人书店看看。
武康大楼并非神秘，神秘的是住在里面的人。上世纪90年代初，我曾去这幢大楼拜访过一位文化部门的老领导。从他家陆地阳台的门窗望下去就是宋庆龄故居（威海中路上）。公寓气质不凡，无论是电梯还是走到，居家的硬件设施等都很讲究，给我的印象不俗，颇有历史感，见识了老上海的底蕴，属于从骨子里透出洋气的海派。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里住户有不少是知名人士。但上海人也从不当回事，因为这样的公寓大楼上海不少，见多不怪，也就当作上海这座城市的组成部分，就像我去“下只角”看望某些知名人士一样，华洋杂处，没有贵贱 从不生分。这就是上海的特色。
后来我去过一次巴金故居（还是开放后）。以前骑车经常路过，也散见于一些名人笔下的描述，知道住在这里，却吃不准是哪家。等挂上铭牌之后才有机会跨进巴金的院子，瞥见这独幢花园洋房的真面目。在我看洋房并不怎样，因为这样的同质化洋房在上海有的是，思南路上成片的都是。但巴金家的花园倒是挺有特色，完全是西洋式的，还有竹篱笆墙，大块草坪和华盖如云的大树，最有名的就是“巴金的小路”，以及在阳台上搭建的阳光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架缝纫机，边上有一辆轮椅。据说，巴金的《随想录》就是在这台缝纫机上写成。
在390号工作了很长时间，却不知道马路对面的洋楼是上海电影演员剧团，斜对面是黄兴的故居。倒是很熟悉隔壁弄堂口的修车摊，穿过对面别墅弄堂的“通道”（淮海中路）去坐公交车，经常在武康大楼底层一家酒家（沿武康路）会见朋友，在兴国路泰安路上一带散步。
武康路的安静曾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除了路的两端有点热闹外（安福路、兴国路），它就是躺着的历史，可以是踩在名人肩上看上海的露台，也能窥视到邻家花园的蝴蝶和飞鸟，甚至能闻到高朋满座聚会时飘来的舞曲，以及能感受到海派风情下的风云际会，时代的激荡和变迁。
其实，往深处想，武康路从未安静过。如果说现在的喧哗躁动打破了武康路宁静是迫于城市欲望的话，那么过去的宁静则是静水深流涌动着历史的风云。当然，人们喜欢这条路的原因是神秘，感兴趣的是这条路上的历史。而今，当人们在消费这条马路，当作“小鲜肉”来娱乐时，我更加怀念这里曾经的宁静？带你走进历史深处的凝重。
2021．9.21 于兰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