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7月24日,峨眉山。
九老洞
来自昆明的三名学生,高高兴兴地从仙峰寺来到了九老洞。他们两男一女,女孩名叫杨波,19岁,是昆明师专的学生。两名男生中李克功21岁,林翔20岁,都是来自昆明医学院的学生。
三个人对峨眉山的景色大为赞叹,兴致很高。进入九老洞财神殿之后,两个男生忽然对前面的小叉洞产生了兴趣,想进去“探险”。杨波看着洞里黑漆漆的,觉得很害怕,于是不想进去。但是,拗不过两个男生,他们还是点燃了半截蜡烛,弯着腰进了洞。
九老洞内部蜿蜒曲折,大洞套着小洞,数不胜数且完全没有规律。三个年轻人在里面爬了一会儿,感觉就像是陷入了迷宫中一样。杨波非常害怕,看着蜡烛只剩下一寸多长,带着哭腔央求两个男生回去。
李克功和林翔此时也害怕了,于是立刻调转方向,往回走了。但是,他们一路经过这么多洞口,大大小小样子都差不多,三人也没有标上记号,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就这样,他们开始在里面四处乱走,越走越迷糊,彻底迷路了。
蜡烛越来越短,很快就要熄灭,到时候洞里一片黑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杨波吓得大哭起来,就在此时,蜡烛彻底烧完了,最后的光亮瞬间消失。怎么办?杨波不断地哭泣,两个男生也吓得瑟瑟发抖,手足无措。
原地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克功抓着另外两人的手,告诉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摸索着前进,说不定能找到出路呢。他们三个人只好拉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从一个洞口钻到另一个洞口,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奇迹似乎不可能降临了。
九老洞内部洞口
因为身上没有带干粮,而且洞里又十分寒冷,三个人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两个男生是学医的,他们对杨波说:“我们是学医的,医、医书上说,人不吃东西可以十多天不死,要是不喝水,几天就没命了……要找水喝!”又饿又冷的三个人,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洞里滴滴答答的声音,向水源的方向爬去。
洞里的岩缝中有少许的水滴下来,三个人边找边喝,希望能够多撑几天。洞穴里气温很低,晚上只有两三度,他们只能在角落里挤成一团,撑开随身携带的一把伞抵御寒风。李克功也后悔了,他对杨波说:“我们不该带你进洞……”
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饥饿和寒冷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命,而这迷宫一般的洞穴,似乎永远不想让他们发现出口。李克功在进洞的时候,包里装了一件薄毛衣,他给杨波穿上了。
黑暗中,三个人不停地钻来钻去,也记不清爬过了多少个洞穴。杨波当时带着一个电子手表,他们一天天的计算着时间,看自己被困了多久……但最终,因为饥饿和疲劳,晕晕乎乎的三人再也记不清时间了。之前他们还时不时大声呼喊,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没有力气再往前爬,也没有力气大声呼救。现在,三个人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弱的在喉咙里哼哼着。
现在,三个人身处绝境,多日没有进食,身体极度虚弱。而且,他们还出现了幻觉,眼前经常出现美味可口的食物、洞外温暖的阳光,以及他们想念的家人和朋友。此后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都是神志恍惚,只能倚靠在洞穴里一动不动。不过偶尔的清醒时刻,三人又互相鼓励,试着往前爬,去找水喝。
然而,活着离开洞穴的希望,几乎为零。他们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只知道自己太虚弱,爬不动了。于是,三个人在黑暗中拿出一个小本子,摸索着分别写下了自己的遗书,等待死亡的来临。
1983年8月4日上午10点,仙峰寺。
峨眉山仙峰寺
一个老和尚遇到了几个游客,游客告诉他,刚才在九老洞的时候,好像听到洞穴深处有呼救的声音。仙峰寺离九老洞并不远,游客很多。老和尚也知道九老洞内部曲折复杂,一不小心就可能迷路,如果真有人困在里面,那就麻烦了。于是,老和尚赶紧找到了武警峨眉山巡逻排一班班长吴建城和峨眉山旅游服务公司仙峰寺分公司负责人徐万年,报告了这一情况。
两人得到消息之后,也觉得事关重大,立刻带领4名武警、3名服务人员,拿着手电来到了九老洞。他们都非常了解这里,但依然觉得九老洞毛骨悚然,毕竟里面有如迷宫一样,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有多少个洞穴。
但他们还是进入了洞穴深处,一边呼喊一边搜索。非常幸运,他们在距离洞口约1000米的地方,发现一个很小的洞穴,里面真的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杨波,她已经奄奄一息,处于半昏迷状态。看到有人找到自己了,杨波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知道我们不会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若不是杨波,他们三人就不可能获救了。原来,三人此前一直昏迷,杨波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摸了摸身边的两个男生,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动静。于是,杨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爬了一小段路,然后发出了几声呼救。正巧,那几个钻进洞穴的游人,隐约听到了杨波的声音。
多亏了这几个游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仙峰寺的老和尚,慈悲为怀的老和尚觉得事关重大,立刻报告求援——这一系列的巧合,才让这三个人最终获救。
救援人员把他们抬出洞口,三人都陷入了昏迷。
1983年《成都晚报》的报道
因为极度虚弱,他们都已经命悬一线了。来不及多想,营救人员立刻把他们背到了仙峰寺,当时在附近游玩的成都中医学院医疗系讲师邓道昌、张家锡等人,看到这一情况,主动参与了救治。
当时的情况是,三个人在洞里被困时间太长,脉搏微弱、面色青灰、全身冰冷、双眼凹陷发炎,而且因为寒冷,两名男生双脚肿胀,有二度冻伤,杨波则是一度冻伤。现场救治刻不容缓,成都中医学院的两位讲师和营救人员,立刻用温水给他们擦洗,同时喂他们糖盐水和多种维生素。
幸好救治及时,三个人都慢慢地苏醒过来。救援人员又慢慢给他们吃了糖蛋花、番茄汤等流质食物,之后赶紧把他们背下山,深夜11点送到了峨眉县医院。
从7月24日到8月4日,被困九老洞多日的三个学生,奇迹般地获救了。这一消息立刻传遍全国,峨眉县的领导专门带上了食品和日用品,到医院看望他们。医生则全力救治,经过十几天的精心护理,三人都恢复了健康。
8月16日上午,他们三人终于登上了开往昆明的火车,结束了这一次“九死一生”的冒险经历。
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失踪在了九老洞。
1986年科考队合影
就在这三名学生被救出后不久,9月29日深夜,乐山市邮电局的几名职工夜探九老洞,竟然在距洞口700米处的一个洞穴中,发现了已经被困15天的宜宾19岁青年江自强。被发现的时候,江自强已经处于休克状态……
1986年6月下旬,四川省地矿局207地质队的有关专家,对九老洞进行了一次科学考察。发现在长达1500多米向下延伸的洞穴通道中,有大小洞穴共67个,真如迷宫一般复杂。在考察的过程中,考察队走遍了所有的大小洞穴,发现了尚能辨认的19具尸体、尸骨。也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铜钱,如“乾隆通宝”、“嘉庆通宝”等。
考察队判断,死于九老洞的人,有些是游客误入其中,找不到返回的路线,活活困死了。还有一种就是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却残生,比如有一处岩壁上写着:“如今世上人眼浅,酒色财气尽用了”,落款是“光绪十年六月十九日宋廷璧”。
当然,还有就是进洞探险,却因为准备不充分葬身于此地的人。让人想不到的是,遇难者中还有很多学生。比如考察队在一处陡崖之下,发现了一具尸体。从洞壁上的指甲痕迹能看出,他在死前曾挣扎着想往上爬,考察队从他的遗物中,发现了自来水笔和一本《中学生手册》……
还有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1988年全国掀起了气功热、武术热。
80年代气功热
成都九中一个15岁的学生,痴迷武侠,整天想着“九阴白骨爪”、海灯法师的“二指禅”,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练成绝世武功。
他在日记中写道:“大山深处山洞中,在一位鹤发老人的指点下,我得混元利剑,练成盖世武功,无人能敌!”就这么每天做着武侠梦,这个初中生最后决定,到深山寻找隐世高人。1988年11月27日,他偷偷离开家,来到峨眉山,进入了九老洞。之后,果然迷失了方向,在山洞中钻来钻去,鹤发老人没找到,自己被困3天昏死了过去。幸好,两个贵州地质人员进入山洞,发现了这个初中生,把他救了出来。
这个孩子算是幸运的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说实话,受到小说和影视作品的影响,现在也有很多人痴迷“冒险”。若是没有专业训练和充分的后勤保障,依靠着满腔热情或者侥幸心理“冒险”,发生危险的几率非常大。
所以,珍爱生命,不要头脑发热,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探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