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游春,按今天的话说,就是一场大型的户外相亲派对
其一,两千多年前的上巳节,人们泼水祈福、以香草辟邪。说是踏青游春,按今天的话说,就是一场大型的户外相亲派对。“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见《诗经·国风·郑风·溱洧 》),如织的游人中,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怀春的青年男女,小心脏立刻擦出闪电火焰。古代的男女可比今天的红男绿女矜持多了,也没法加微信留电话,“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只好折花相赠,但还有什么比手折芍药,作为信物更浪漫的啊。这花枝传情,既有结情思之意,也取“绚盼之乐,芍药之和”(《吕氏春秋》)的好和之意。
芍药又名将离草,常用来作为惜别的信物。中国古人认为,天下花卉,唯牡丹与芍药最为富丽。这艳丽的花卉在感伤临别时出现,自有一种别样的张力。这是典型的东方式审美,华丽幽玄,只有这热烈之美,衬得起我内心的感情,也只有这短促的花期,能告诉你,我是多么不愿别离,又是多么渴望重逢的欢欣。“别时容易见时难”,这种内心的婉转低回,大约也只有含蓄的东方人才能够体味。所以,上天把芍药给了中国北方,让它在春日怒放,也让它带着葳蕤之色传情达意,渡过了溱水洧水。
长江流域的芍药,种植以扬州为盛,“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就是念及扬州,年年岁岁芍药花犹在,而往昔无踪。植物当然没有这么婉约的心思,它们有自己的脾性,橘生江南,逾江北为枳;可是,芍药在岭南,任你悉心呵护,照样养不活。我们确实改变了许多物种的存在方式,包括移栽、杂交、转基因等等。但这些花木被人类赋予的意蕴,却在缓慢消隐。今天,人们在离别时可以赠送的物件太多了,最好是实用的、便捷的,你要是情意绵绵赠一束芍药,对方也许根本不懂这是何意,烦恼着该怎么办理飞机托运,赠花之举多半要被视为矫情。
其二,葫芦用于制作乐器可是颇有渊源,《诗经·小雅·鹿鸣》中的“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笙”就是指葫芦笙,一种古代的管弦乐器。“以鲍(葫芦)为之,共十三管,列置瓤中,吹之发声。”无奈我学而有怠,纵有嘉宾,也无法吹笙相迎。只好琢磨着是否可以学习先人,采摘葫芦的鲜叶来设宴, “蟠蟠瓠叶,采之亨之。”(见《小雅·瓤叶》)。在古人的经验里,葫芦分为味甘、味苦两类,可以食用的,就是“瓠”这样的种类。那苦味的葫芦呢?可以等到果实成熟、晾干,作为水瓢、酒器、渡水的工具。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邶风·匏有苦叶》一诗就或隐或显地展现了葫芦在古代生活中的多种意涵。渡口边等待心上人的女子,眼看大雁北飞、霜降已至,快要错过婚嫁的时节,内心焦虑犹如葫芦之苦叶。水深就垂衣缓过河,水浅就提衣快步走。
以葫芦起兴,不仅是葫芦可以作为渡河之器,还暗示了古代“合卺”的婚俗。据《礼记》记载,男女需“共牢而食,合卺而醑”才可以正式结为夫妻,意即男女要同吃一个牲牢,同饮一个葫芦的酒水。 “合卺”就是将一个葫芦剖开成两瓢,用红线将两瓢系在一起,盛满酒供男女各执一瓢合饮,谓之好合,以示夫妻之始。今人的夫妻交杯酒比起古人的“合卺之礼”简化得太多了。
葫芦掏尽内瓤作为容器,不仅可以盛酒,还是普遍的谷物、食物容器。“七月食瓜,八月断壶”(《幽风·七月》),葫芦在七月还是可以食用的嫩瓜,在八月则成熟可被作为盛器。“绵绵瓜瓞,民之初生”(《大雅·绵》),不仅形容了葫芦长蔓上果实丰硕的样子,也蕴含着先民关于子孙昌盛的期待。另一方面,葫芦弧线形的形状还好似女性的身体部位,吻合先民的生殖崇拜和多子多福的心愿。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