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桑树 古月摄于四川宣汉巴山大峡谷
朱一平
最近朋友在圈里发了张老树图，让大家猜。只见那棵树，经脉纵横苍老黝黑，树身粗壮略微弯曲却倔强向上……下半身呈自然生长状，高扬的枝干却被齐齐锯断，生出无数细长的枝丫直指天空。
发图者说这是农村常见的树。洋槐？柳树？苦楝子？香樟？群里近百才子佳人无一人答对。发图者将大树的另一面展示：桑树，800年高龄，产地四川——居然是棵被挂牌保护的古树。大家语塞片刻，桑树对于我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却没认出；继而惊叹，有这么古老的桑树？！只有一个人说，北方有上百年的老桑树，来到南方没有见过。如果我见到它的叶子我也认得出来，因为我家花园种过。
无奖竞猜是一场游戏，却勾起了我遥远的记忆。十年前了吧，我到法国旅游，攀登了鹫巢村。这座千年古村顺山势而建，拱门、道路、梯坎、房屋……整个村庄都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石块，层层叠叠堆砌而成，远看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城堡，村口的拱形大门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严。拾阶而上，两边全是民房，如今民房成了销售工艺品的特色小屋。我惊讶的是，在这里我居然看见了一棵高大粗壮的桑树，正值初夏，苍翠密集的桑叶托着明丽的阳光，叶片碧绿叶脉清晰，折射地面斑斑驳驳。没有听说过法国有种桑养蚕的历史呀？满腹疑惑无处问，在外国，约等于哑巴。
后来在英国拜谒莎士比亚故居时，居然也看到一棵老态龙钟还发着新叶的桑树，有文字说明，为莎翁生前亲手所栽。这棵桑树苍老倾斜的枝干用木头支撑着，嫩绿的桑叶生长其上，衰老与新生相互陪衬着。树木的生命力比人类厉害许多，当然需要人类的关爱和手下留情。显然，莎翁这棵桑树是得到故乡祖祖辈辈及子子孙孙厚爱的。
我又要问的是，这棵桑树是怎么来到英国并由莎士比亚亲手种下的呢？因为，不管是法国还是英国或是欧洲其他国家，过去都没有桑树这样的树种。奇怪是，在英国英格兰银行天井中居然也有一棵古老桑树！说是为了纪念北宋时由四川发行的中国“交子”——世界上最早的桑皮纸钱币。可以说，世界上现行的纸质货币都是模仿或改进于我国北宋“交子”。“交子”诞生距今约千年，说不定，莎翁的那棵桑树就来自这棵的果实？而法国鹫巢村那棵不下200年的桑树又来自哪里呢？是候鸟飞越千万里高山海洋，从中国带来的？还是繁衍自英格兰银行那棵桑树呢？
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载阳，有鸣鸧鹒。女执懿筐，尊彼微行，爰求柔桑”。诗经为证，出土的甲骨文为证，战国青铜器上的《采桑图》为证，福建泉州开元寺1300年高龄桑树为证……我国种桑养蚕织丝的历史有几千年了，所以被世界称之为“丝绸之国”。但是，为什么古老的桑树不是随处可见呢？除了保护和立此存照意识不强之外，可能还因为，用于喂养蚕宝宝的桑树大多数是地桑，矮而多叶，便于蚕农采摘。
既然桑树历史悠久，对整个人类贡献卓著，为什么没有荣登文化榜单呢？甚至都没归入活化石！是因为它颜值没有银杏、银杉、水杉、珙桐高？这些活化石站立山野的确出挑显眼，屈降人世间，也是造房做家具等上好材料。而桑树外在形象一般，叶片还好，但树冠不婆娑，木质也不佳，不适合做以上物件。但桑树却全身都是有用处的，叶子除了是蚕宝宝唯一的食物，也是人的一味药，枝干树皮烧成灰也是良药。
桑问桑问，成就了蚕宝宝，成就了绫罗绸缎，成就了桑皮纸，成就了中国成为世界瞩目的“丝绸之国”的桑树，为什么却在庙堂之外呢？
（作者单位：重庆日报报业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