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喜媛
十多年前,一个落日熔金的傍晚,我们一行寻幽访古者来到了桂林一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老村庄。那个冬暖夏凉的芙蓉洞,是我们此行最后一个目的地。
伫立在一片断瓦残垣中,满目疮痍,野草丛生。石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绿色藤条,开着极细而瘦的野花,残阳无言地涂上一抹浓郁的沧桑……
走过一条光滑的青石板甬道,左转,踏上一个四级高的长方形青石码头,真没想到,这破败不堪的废墟堆里还隐藏着另一番天地。
这显然是旧时一方富绅的故居。厚实的青砖,绵密的黑瓦,粗大的房梁,门扇雕龙刻凤,窗棱镂月裁云,形态各异,巧夺天工。岁月是无形的蛀虫,不经意腐蚀了昨日的辉煌,侥幸残存下来的门窗,稀落得如同耄耋老人的门牙。老屋散乱地堆放着几捆稻草,心里猜测,这么破败的房子,该是闲置的吧。
光线渐渐黯淡下来,无意中发现,天井右边的屋檐下,摆放一溜整齐的花草,其中一朵红花袅娜在枝头,正开得热烈,如一束火炬,赫然夺目。
一条黄狗朝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呲牙咧嘴。青石板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她赤着脚,略带羞涩的微笑,伸腿挡住了蠢蠢欲动的大黄狗。黄狗低吠一声,摇着尾巴转过头望向身后走来的佝偻老妪。
我走上前告诉老妪,我们想来参观一下芙蓉洞。她露出笑容连说欢迎,起身把我们朝屋后领。
走过一个发暗的堂屋,穿过一间散发着霉味的厨房,越往里走,气温越低。猫腰跨过一道低矮的耳门,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芙蓉洞了。洞内平敞,干涸,约三丈见方,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杂物,隐约有臭味扑鼻而来。老妪说,以前因岩洞背上的芙蓉树而得名,四周还砌有石墙,如今只残留短短的一截。
大家都觉得这个天然洞被糟蹋了,带着些许遗憾走了出来。老妪只是歉意地笑笑,她不明白这些客人为何感叹摇头。
再次经过堂屋,暮色越发浓厚。不见小女孩的父母,他们是在田地里劳作?还是外出打工了?徒留下这残老弱小,守在这片阳光都难以渗进来的废墟里。
就在我怅然迈出大门的一瞬间,瞥见右厢房里,满墙红艳艳的奖状,足有十几张!我有些震撼了,在我看来,那一张张奖状,比世界名画更强烈叩动我的心弦!我的心中,这祖孙两人,一墙之隔,却好比地球的两端,一头是即将陨落的夕阳,一头是晨曦中的曙光。落下的夕阳,正是为了托起明天的朝阳,而这朝阳,正冲破层层阴霾,努力上升。
走出门口,我回头张望,一张生动的画面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那位小姑娘正站在残损的屋檐下,精心侍弄着她的几盆花,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我怀了喜悦和赞赏之情看她:圆脸,扎着马尾,花一样的年龄,还有那满屋红艳艳的奖状,恰与那朵怒放的鲜花重叠、融合在一起,如同废墟上闪现的未来和希望……
(作者单位: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