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四月,蜿蜒千里的祁连山脚下虽然还是满目萧条,一派苍凉,不似内地那样花红树绿,草长莺飞,但也毕竟日渐一日地暖和起来。春天以它遮挡不住的脚步,向这里一天天逼近,使得猫了一个整冬的人们都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
事实上,作为一名新媒体记者,对隔行如隔山的祁连山局部生态恶化问题本不该品头论足,但让我们有勇气作出撰写《百年沧桑祁连山》这部报告文学集的是,在甘肃、甚至在全国至今还没有一条山脉能够像祁连山这样受到高层的如此重视和关注。在此之前,由党中央、国务院有关部门组成的中央督查组专门就祁连山生态环境问题开展了专项督查,对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破坏典型案例进行了深刻剖析,并对有关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
祁连山位于甘肃和青海省境内,是两省的界山,东起乌鞘岭,西止当金山山口,与阿尔金山相接,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宽约300公里。祁连山并不是一条单独的山岭,而是由一群西北东南走向的高山与宽谷盆地平行排列组成,从东到西有冷龙岭、托勒山、托勒南山、疏勒南山、党河南山等大山,自北而南包括8个岭谷带,其间夹杂有湖盆、河流和谷地。这种地形和新疆境内的天山相似,天山同样由众多高山组成,山间有很多水草丰美的宽谷盆地。古时匈奴呼“天”为“祁连”,祁连山被匈奴人视为天山,从河西走廊南望,高耸陡峭的祁连山确实直插云端,与天相连。
祁连山不但是我国西部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也是黄河流域重要水源产流地,所以国家早在1988年就批准设立了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然而,好景不长,受气候变暖和人类活动的共同影响,祁连山冰川一直处于退缩状态,与冰川退缩同时发生的还有冻土草原退化和林草植被的退化。另外还有一个更令人注目的变化便是祁连山山脉矿藏在开发过程中造成的生态植被退化。由于冰川退缩、植被退化,导致上游来水减少,而中游因人口的不断增长用水也在不断增多,这样无疑便挤占了下游的生态用水,使流域下游的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沙漠化危机不断加剧。
在这方面而身受其害最重且具有代表性的便是石羊河下游的民勤县。这个东、西、北三面被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包围、绿洲占地总面积不足1/10的小县,几千年来,便是凭借祁连山三大河流之一的石羊河水维系自身的安全,阻挡沙漠南移的脚步,成为保护河西走廊的一道生态屏障。但在近二三十年来,随着石羊河上游水量的锐减,民勤绿洲的生态环境也迅速恶化,北部沿沙漠地区近450万亩天然草场和防风固沙林草、农田防护林枯萎死亡,沙漠平均以每年20米的速度向绿洲推进。民勤也因此成为生态恶化的代名词。
民勤,这个曾经的河西商品粮基地之一,这个曾经因为“人进沙退”而名扬世界的甘肃小县,眼下正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许许多多的民勤人由于不堪于严酷的生存条件,抛弃家园远走他乡而沦为“生态难民”。有关仁人志士和专家学者,更是言之凿凿地惊呼,照此下去,民勤将可能变成“第二个罗布泊”!事实上这并非危言耸听。
当然,这一切对于远离民勤的都市居民而言,仿佛还离他们很远,但是,当你真正了解民勤存在的意义后,你就会发现,这块贫瘠的土地对于我们这个民族而言将是多么的重要!民勤绿洲就像一把“绿色楔子”镶钉在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之中,发挥着抵御两大沙漠合拢的重要生态功能。民勤的兴废存亡,事关整个河西走廊的安危。民勤一旦失守,整个河西走廊将被拦腰切断,肆虐的沙漠将穿越甘肃直逼华北,其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我们不由得想到了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罗布泊。史载在新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湖泊,楼兰人在它身边筑造了庞大的楼兰古城。到了上个世纪初叶,湖泊面积已不足当初的十分之一,但是它仍然烟波浩渺,水丰鱼肥。到了20世纪60年代以后,由于中上游发展农业生产、扩大绿洲面积,拦截和引走源头——塔里木河和孔雀河的大量河水,最终使罗布泊演变成各类贝壳堆积的荒原和沙漠。
历史往往会重演。如今,当我们站在祁连山上,俯视山下的三条内陆河,面对这几条内陆河流域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时,一种生发已久的疑惑也由然而生:
祁连山雪水,你究竟还能流多久?
几千年来,在此浩浩荡荡流淌的祁连山雪水 ,是不是终将从你茫然的眼神中消失?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基于一种责任的驱使,我们似乎在冥冥之中承接了一种授意——在祁连山蜿蜒千里的山脉中,在山脚下这块古老而广大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感受并进而表达出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我们在采访中所遇到的一切痛苦与欢乐,忧愁与希望 。
这也许是我们目前唯一可做的:当然我们也十分乐意把这方水土,把漫长岁月中曾经在这里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一切,连同我们的全部情感与生命,一一装订成册,并且尽可能地避开那种蜻蜓点水式的肤浅与零乱,历时八年时间深入祁连山三条内陆河流域一线实地采访,为三条内陆河流域以及流域之外的人们展示一些这里非同寻常的画面,讲述一段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因为这条承载河西走廊生死存亡的祁连山,不仅仅是河西五地市人民的生命线,更是甘肃人民、甚至全国人民的生命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关注祁连山就是关注我们共有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