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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来到适途说的特别节目,这次我们和人类学硕士在读学姐水水一起来到了贵州,在刚脱贫的村子里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人类学式田野调查。
在这个800多人的神秘侗族村寨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是一儿一女,村里人坚持保守着“换花草”的秘密,因为传说吃了它就能决定胎儿的性别。
几十年以来,极低的自然人口增长率与几乎为零的犯罪率,让这里成为许多人心中的“世外桃源”。
是什么样的原始力量赋予了这里植物神奇的功效?他们为什么要自觉控制人口增长?与自然可持续共生背后的成因是什么?与周围其他侗寨相比,为什么他们很难开展旅游业?
本期视频让我们跟随适途的人类学专业导师水水,看看人类学家到底是如何做田野调查的。
- 啥是田野调查?
- 田野调查是一种很多学科都会用到的研究方式,在人类学当中特别之处就是我们会使用一种叫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顾名思义,就是你要参与到你的研究对象的真实生活中去,用一句谚语说就是“穿他们的鞋,走他们的路”。
- 为什么选择占里村做田野调查?
- 首先,贵州其实是一片很丰沃的人类学田野,因为有很多少数民族,所以他们的文化是非常具有多样性的。同时我也是受到一个人类学前辈的启发,因为这个地方每家每户都是一儿一女,并且它是一种自主自发的计划生育方式,所以我觉得背后的文化观吸引了我的兴趣。
- 希望从这次田野调查收获什么?
- 其实我最主要想回答的问题就是一儿一女的生育模式背后促使他们使用这种计生方法的文化观或者说他们的宇宙观到底是什么,我也想知道这种文化观有没有导致其他的一些现象的产生。
从上海虹桥起飞,经过两个半小时到达贵阳龙洞堡机场,下来租辆车,一路向东四小时,穿过无数隧道的路上也体验了云上贵州的含义,最终我们来到了黔东南自治州的从江县。
从江县地处贵州省东南角,紧邻广西,是侗族和苗族等少数民族的聚集地。这里去年十月刚正式退出贫困县,许多地方还停留在大城市二十年前的样子,走在路上看着感人的物价,熟悉又陌生的穿越感油然而生。
从江县有1条街道、12个镇、4个乡和3个民族乡,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占里村便属于4个乡之一的高增乡。高增乡是侗族的聚集地,这里一万五千多的人口中98%的居民都是侗族人。
从从江县城到占里村要开16公里山路,占里交通确实不是很方便。尤其和商业化特别重的肇兴侗寨相比,这里旅游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商业化少的好处自然是人少,在这里确实能找到难能可贵的清净,山路开晕了随时可以停下,听人类学家吹吹她知道的一些冷知识。
喀西茄
过了占里寨门,我们很快就到了占里村,整个村子依山而建,民宅多为木质结构的吊脚楼,两座鼓楼矗立在核心区域,这里是侗族人聚众议事、男女对歌、聊天休憩的重要场所。
占里村的游客很少,每天只有零散的四五辆外地车在此逗留,而且通常逛一个小时左右也就离开了。村里人对外地游客谈不上冷漠但也算不上热情,基本不会有村民主动和游客聊天,他们按照自己的生活规律忙活着,但是作为田野调查人员,水水必须把自己和游客区分开来,因为与研究对象近距离交流,是人类学家的必备技能。
进村的前三天是观察时间,我们走过了村庄的每一条路,从外部开始先研究可以看到的角角落落。
村子入口的木牌上记录着近60年村里人口的变化,全榫卯结构的风雨桥连接着小溪两边的交通,随处可见的木牌上用古歌提醒着村民不准多生的村规,鼓楼里的老人家们看着屏幕里的侗族大歌有说有笑。
再往里走,就到了神秘的男女井。村子的后面是一大片梯田,每家每户就在这里会分得属于自己的地,这里以鸭食虫、以鱼食草、用鸭鱼粪做肥料的“稻鱼鸭”系统也是联合国粮农组织的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点。
观察的重要作用一方面是寻找田野场地的重点研究对象,另一方面当然是在村民中不断刷存在感,同时获取他们的信任。人类学家进入田野后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当地人建立和睦的关系,甚至要尽可能融入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在不断与各个村民闲聊并建立信任后,我们被邀请去参加了侗族最热闹的活动之一——斗牛节。
侗族斗牛不仅是一种竞技性娱乐,更是村寨之间的社交活动。早上从县城驱车半小时就到了本次斗牛堂所在地岜扒村,从三公里路边停满的车来看,基本是全乡出动的阵势了。斗牛用的水牛一般是全村众养的,它们不耕地不劳作,吃着名贵中药材做成的高端饲料,不为其他,就为了赢下一场场比赛。
斗牛一般都会被冠以大名,比如什么“春雷王”,“大金刚”,“小霸王”,在盛大的仪式下,双方吹起芦笙,敲锣打鼓,在三声铁炮后,牵着牛王穿过人群准备入场。斗牛以其中一头逼跑另一头为胜,如果三五回合后仍不分胜负,那双方主人要用绳套住对方斗牛的一只后腿,不能让它们再打下去,以保护优秀的牛王。
胜利的牛王会在众人簇拥下披红挂彩,大摇大摆绕场三周以表庆祝。输了的牛运气好的会被带回寨里继续喂养,运气一般的会被拉回去变为耕地用牛,倒霉的则当晚就会被杀然后分而食之,不过这通常也会成为一个重要仪式,是一个村邀请其他村前来社交的机会,在小黄村的斗牛输掉当天,我们赶去村里目睹了宰杀斗牛的神圣时刻,整个活动没有过多的喧嚣,村里的几位男性长老手起刀落,利索地分起了牛身上的各个部位,之后便分享给了所有的来宾。
这里牛王不是圣物,所有的动物都与人居住在一起,在这片社区感极强的侗寨里,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让斗牛成为了一种符号,连接着每个侗族人和他们的村寨,也连接了所有侗族人和他们脚下的土地。
我们回到占里村后误入了村长家,闲聊了几句后万万没想到被留下来吃了顿牛瘪火锅,这种火锅底料取自牛胃里未消化的草,少许胆汁和其他香料调制而成,味道清苦,但和牛肉碰撞在一起后又会迸发出美妙的和谐感。
这种和谐感在与村民的聊天中也被不断放大,回想在这里走过的角角落落,这里的动物不是超市的商品,是与人共同生活的伙伴;这里的花草不是公园的景观,是纺布上的印染原料和灵感;这里的耕田没有亩产千斤的指标,只有蛙鸣鸟啼和村民对大地馈赠的感恩。
此时再回头去看一开始吸引水水学姐 的神秘“换花草”,发现促使占里人自发做出计划生育这样实践的原因其实是背后人类与自然共生、个人与社区共生的文化体系。
“自然为主,人为客”是侗族人的和谐生态观,水水以它为核心,带着观察所得、访谈录音、影像资料和思考结果,回到了上海,在电脑上开启了万字论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