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扪侗寨由五个自然寨组成,分别为母寨、芒寨、寅寨、模寨以及维寨。
组成它的五个自然寨,因迁徙渊源、地形、礼俗等原因而各自得名,并通过不断的繁衍生息而落成了如今的规模。
随着各个自然寨的形成与不断丰盈,它们也分别形成了以地缘关系为基础的利益与文化共同体。
寨内人通常会因着地缘的便利,而在生产生活、安全防卫等方面互帮互助,同时以礼俗约束着彼此的行为规范并维系着共同的感情。其中,寨老会就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桥梁纽带的角色。
一、寨老会与寨老
寨老会是地扪侗寨民间的一个自治组织,成立于九十年代中期,由11位寨老组成。
寨老由11个村组的村民各自推选产生,每个村组推选一名较有威望的本组老人来担任寨老,再从这其中推选一位德高望重、有公信力且热衷于公共事务的老人来担任总寨老。一旦当选上寨老,任期不限。
寨老作为寨老会的代表,其在不同时期所扮演的角色地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寨老会在乡村社会的作用。
同时,寨老会作用的阶段性变化,也是时代变化的产物。
当乡村处于较封闭状态时,村民的生产生活往往都局限在村寨中,故此会对村寨有很强的依赖性。
而当村寨与外界互联互通愈发地畅通无阻时,大部分村民的生产生活逐渐脱离“土地”,对寨子的依赖自然也就小了。
二、从不可小觑到无足轻重
在2010年以前,虽然无论是在工作方面,还是在信息互通方面,地扪的村民都已经与外界建立了畅通的联系,但是村民对村寨的依赖性依旧很强,不像现在这般若即若离。
寨老也因此在寨中的公共事务里有着不容小觑的作用。
他们常坐镇在寨子的中心——鼓楼中,遵循着村中礼俗所规范出的村规民约,并以此为准则来应对从寨中某户人家里传来的噩耗、喜讯与纷争,同时还能由此得到人们的认可与信服。
从下面2006年地扪火灾的后续事务处理事件中,我们就可以见到寨老在其中的重要性。
2006年4月的一个凌晨,模寨的一户人家突然起火,起因是老人不小心把被子掉在了正在烧着的火盆里。
很快,老人葬身火海,火势不断蔓延,尽管村民很快起来救火,并拨通了火警电话,但由于消防水管出现了问题,火势并未得到及时的遏止。
最终,模寨的鼓楼与周边60户人家的住房全都被烧成了废墟,另外还有40多栋住房虽未烧毁,但或多或少也有了残缺。
一次大火,百余户人家的财产受到了波及,其中有几十户人家基本在这次火灾中丧失了全部财产。一时之间,怨声载道,事情的后续处理十分棘手。
最终事情在村民委员会的牵头下,由寨老进行主事决断。
经过寨老的再三考量,决定对肇事家庭进行以下处置:
- 举行一次祭拜土地神的仪式,并在之后需请全村人吃饭。
- 过世老人的3个儿子几年内不许回村内居住生活。
- 老人的3个儿子需要在河对岸3里之外的无人之地居住,即便是以后能建新居时也被要求在村寨的边缘进行建造。
事情的处理结果,基本上得到了寨内村民的认可,当然损失惨重的家庭肯定还是会心有不甘,但是也没有再掀起什么更大的风浪。
在对火灾肇事家庭的处理上,我们也看到了当时寨老在村中还是有一定权威的,可以通过恰当地使用礼俗而在一定程度上抚慰寨内的民众,并能够协助政府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所以,当时寨老的角色地位以及公信力可见一斑。
村民委员会在处理一些村中公共事务或是进行某些相关决议时,都会请寨老充当顾问或是协调者、引导者的角色,以期通过乡村中内生的礼俗规范来恰当地平衡村中相关事宜。
不过近十年来,随着社会资源所属权的变化以及村民生产方式的剧烈转变,寨老在寨中的作用基本上已经等于形同虚设了。
村民对寨子的依赖感越来越弱,自然而然寨老的权威与公信力也在成倍地降低。
如今,村中的行政管理体系在进行一些重要的决定或是开展一些公共事务时,已经很少再去过问寨老了。
目前,寨老也就是在民间宗教活动中起着号召者的角色,如地扪的谢寨、扫寨、祭祀萨以及祭祀塘公等活动,他们都会参与其中,全部都是一些颇具形式感,但不再具备权威性的角色功能。
另外就是协助村委会,完成一些政策规则的宣传与维护工作,依旧是形式化比较强的事务,他们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并不大。
如今,寨中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情,一般也是村民委员会出面处理,无法调解的话,就会请乡镇政府部门或更上级的部门来解决。
寨老在寨内逐渐失去了他们的公信力。曾经由寨老坐镇,用以处理寨内重要事务的鼓楼,现在基本只是一个提供给寨内老人休闲娱乐的公共空间了。
从不容小觑到无足轻重,寨老会正在这个侗寨逐渐走向衰颓。
如上,虽然寨老会与寨老在寨内的角色地位显得越来越可有可无。
但是,寨老会这种通过乡村内生礼俗所沉淀出来的村规民约来调解寨内事务的润物细无声式的平衡法则在当下乡村治理的自治环节中 ,仍值得借鉴。
只不过可能需要根据时代的变化,来选择新的值得认可的群体形成自治组织来替代当下的寨老会与寨老的职能,并进行乡村的礼俗鼎新以适应当下新时代乡村的振兴与发展。
作者:张媚,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地扪生态博物馆执行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