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广州梅园宾馆的落地长窗那里,透过银海枣低垂下的枝条,能看到夜幕下城市的霓虹灯在绚丽的闪烁。
这种充满贵族派的热带棕榈景观树在花城是极其常见的,或孤植于街角某处,或三五群植于车行道的中间,为这个城市增添着完全迥异于北方的热带风景。
替我购买返程火车票的山东小伙已经回来了,可称心还没能从楼层上下来。多付的五十元钱,小伙子收下了,他对我表示感谢,如今的经济前沿城市,已经成了南下广州的那些北方人梦中的淘金天堂,所有的付出都应该且必须是有回报的。而且也逐渐约定俗成地形成了一种金钱模式。
称心从电梯里走出来时,我的那听饮料已经被我喝光了,想再去吧台那儿拿时,被称心给拦住了。
坐在大堂沙发那里,冷气清凉,但气氛却略显尴尬,我们竟一时找不出该从哪里谈起的话题了。
沉默了片刻,还是称心先打破了沉闷,问我,怎么也来到了广州?
我开了个服装店,来步步高进货的。
什么时间回去?称心问我。
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的K238。
交谈在这样漫无边际的话下,慢慢展开了,或许称心是不愿谈论她的事,只是交代了我一句,回去真要见了别人,不要说我在广州。
称心嘴里刻意想回避的那个别人,我能感觉到她说的是谁。
我答应了。
看到称心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也不好意思多问,“明天我就回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往家里捎带的话或者东西,我可以给你捎过去。”
称心告诉我,没什么,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
从称心的话里,我知道了她现在在一个广东人开的电子厂,那个电子厂大部分员工还都是广东本地人,从出门购买东西简单的点卖吖,到后期基本上能沟通,那些粤语也都是跟这些老广们在平时的工作中学到的。
她已经有了些许不同于内地小城的大城市感。
两个人漫无目的交谈,从她电子厂打工需要两道除尘,到她已经适应广州快节奏的生活,最终还是延伸到了我想知道而她又不愿多说的那些事情上。
称心抬头看我,忽然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我是个好女孩儿,你们都知道的。
这样的话语,我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知道,从我们大家一起玩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我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你们男人总觉得女人轻浮,不是的,我和大部分女人一样对感情都是极其认真的,只是认识他,是我一生的错误。
看着称心悲戚的诉说,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她了。
当初,我们从纪的口中知道他带称心回老家后,大家都认为,这个浪子终于收心回归正途了。
一个是厂子里的青工,一个是毕业的大学生,在我们看来,原本并不是很搭的两个人,在纪的热烈追求还有每日的哄逗开心下,这些或许是称心这个大学毕业生不曾见识过的。
他的处事灵活,对称心从开始追求的热烈,到去见她家见她的父母,那些平日里的甜言蜜语都发挥的那么真诚而富有爱意。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读大学时的天真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于纪的社会痞,还有他的暴力勇敢,这是她在学校和初入社会不曾经历过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甚至相信,纪和称心会走入婚姻的殿堂,虽然称心的爸爸有些反对,并且制止着称心和他来往。
称心告诉我,她来广州,最大的目的就是逃离,逃离他,逃离他的折磨。
说到这里,称心哭了,“我不是不爱他,而是我对他的真心他早已经不在乎,我也没法再去爱他。”
我喃喃的说,也许,也许他也是爱你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你为他生下那个孩子。
不、不是的,他不爱,他只是习性里的追逐,他嘴里说的那些爱都是假的,有次,在区调队的宿舍我抓到了他和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儿在一起,起初他还跟我认错,看到他们那令人作呕的事情,我伤心透了,我舍弃了那么多,家庭、工作,什么都不要了,一心跟着他,他居然还这样的欺骗我,我当时恨得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事后,我还是原谅了他,为了他不再在外面这样的拈花惹草,我刻意的增肥,我只希望我这样做能让他回心转意,因为他说过,他喜欢胖胖的肉乎乎的女孩儿……
眼前这个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孩儿,让我想起大家相识时她的清纯热闹,那时的称心,灿烂的犹如天边的云霞,她和纪灯展上的恩爱,纪点燃烟火,称心捂着耳朵的怯生生的躲闪,仿佛整个青春的色彩都被她们的甜蜜妆点的绚丽了。
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些不可琢磨的事情,变得遥不可及了。
也许是提到了孩子,也许是勾起了她的过往,称心流泪不止,“我想孩子,他还小,可我,可我实在没法子,我不这样出来,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死掉。”
看到称心哭的止不住,我不由得同情起她来。是啊,这个原本有着体面工作和更好前途的女孩子,在命运之神无情的巨手操控下,毫无抗争之力地走向了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方向在哪里的缥缈之地。
我从吧台那里给称心拿了包纸巾,称心抽噎着擦着眼泪,“或许你们都认为我不该要这个孩子,可是,我真的没有一丁点办法呀。我被他骗回老家,一直到孩子生下来,我都没办法走出那个村子,他的那些婶子大娘,每天围着我,天天做可口的饭菜,说是陪我,其实她们是担心我偷偷跑了。”
我有些疑惑,难道你家里他们就没有找过你?
找了,也知道我是在他老家,可是他去我们家,把我妈家的房门都拿刀砍了,我们院的邻居一看到是他,都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称心的悲哀,在她这样的叙述下,我仿佛是在另一个国度了,多年以后,我隐隐明白了那些身在农村的女人是怎样的生活。
尤记得老家一个邻居大哥四十多了因为娶不上媳妇,在云南山里买了个女孩儿,那女孩儿倔强,偷跑了好多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一次次的逃跑,换来的是更加严厉的打骂和看管。
直到孩子生下来后,也许是母性的光辉,她渐渐不再萌生逃跑的意愿,甚至是在孩子三四岁后,又把云南老家的女孩儿介绍到我们老家这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早已经磨砺的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本地女人一样,重新成为了乡村买卖婚姻下另类的帮凶。
称心如今的结局,我已经看不到爱情本该有的样子,也看不到孩子生下来后带给她的母爱幸福。
我问称心,既然已经这样,就不要再纠结那些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广州还是有机会的,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称心语气里多的是无奈。
许是我们谈论的话题有些沉重,擦干眼泪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香烟的称心转移了话题,“你来广州了,本该请你逛逛的,只是,我今晚还要回去,等你下次来时,我再请你吃这边的海鲜吧。”
我并没有质疑她的抽烟,也许,我是能懂得她一个人独自身处这个城市的孤寂,劝她,烟要少抽一些,照顾好自己。
她眼神里闪过了那么一丝笑,“已经习惯了,夜深时,只有这些才能屏蔽我对家里人的思念。”
送她步出梅园的旋转门,我们互留了呼机号,约定下次我再来广州进货时再见。
称心缓缓走入灯火斑斓的广州夜城,渐渐消失在车流人流中。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现在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她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后来的两次广州进货,我也没有再和她联系。
直到有一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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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说明:
文章非纪实文学,谁也不一定是谁,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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