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余晖中,我们登上了吴堡石城——这座历经千年的石城,已经在岁月长河中废弃了的石城。
吴堡石城曾经作为县治的繁华已被山风吹远。座座被主人舍弃已久、石头筑建的窑洞式的民居,在夕照中,显得愈加老旧和苍凉。
“王思故居”正在维修,这是我们在石城中看到的比较完整、规模最大的一座民居。这个叫王思的人,出生在这里,年轻时他从这里走出去,走到了四川布政司右参政的位置,这是在明朝洪武年间。他在公务繁忙之余,念念不忘的还是黄河边上、吴山上的石城。这里的清风明月和山下黄河的涛声常常在王思的脑海中回荡,让远在四川的他一次次跷足远望,“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告老后的王思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故乡,并且修建了这座四合院。
出王思院落,立在悬崖峭壁上东望,一曲黄河自天际浩荡而来,夕照中,黄浊的黄河水更加黄浊,不知那滚滚水波中裹挟着多少历史兴衰的秘密。一旁的荒地上,萋萋荒草中矗立着一座发射手机信号的铁塔。塔身上挂着一口古钟,不知可是被誉为吴堡八景之一“古寺晚钟”的钟?
石城就是吴堡的“堡”,相传春秋战国时,晋国将领把吴国国君俘虏到了这里,押守的士兵为防止其逃跑,在黄河边的山顶垒了一圈城墙,人们便称此地为吴儿堡。到了隋唐时人们将“儿”字去掉改称为“吴堡”。公元1126年始定名为吴堡县。
如此说来,石城其实是吴堡的精神内核,石城的“堡”已经内化在吴堡的文化中。
那么,石城的“堡”或者说石城的精神内核又在哪里?我觉得一定是文庙了。它不仅是作为这座城的中心而存在,而且它构成了一种向心的吸引力,让当年的王思离开故乡那么久、那么远,还要吸引他千里迢迢地回来,叶落归根。它具有神奇的魔力,一方面它把石城的精神内核往内吸聚,另一方面又把崇文重教的精气神往外辐射。在石墙、石瓦、石板街道中穿梭,我来到了“兴文书院”的旧址,院内正面石窑三孔,东西各有石窑三孔。正在维修的正面三孔石窑应该是讲堂。“兴文书院”始建于清嘉庆十九年(1814),至今已有200多年历史,是榆林市“四大书院”之一;早在1926年夏这里就诞生了中共吴堡县第一个党支部,也是吴堡县最早的县委所在地;有“青藏公路之父”美誉的慕生忠将军曾在这里上过学、任过教、当过县委书记,也是从这里开始他的革命生涯。
吴堡还有一座“堡”,也是一座精神的堡垒,这座堡垒叫柳青。
秋阳中,灰突突的圪梁梁上耸立着几株酸枣树,时令已经让枣树的叶子落尽了,一颗颗枣像一朵朵火花在光秃秃的枝丫上闪烁。灰突突的圪梁梁一侧,挖出一孔孔窑洞,人民作家柳青就诞生在这块土地上的一孔窑洞中。他后来从这里出发,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但一种黄土地的向心力又让他走回到这里。1953年3月,柳青辞去陕西长安县县委副书记职务,定居该县皇甫村,专门从事长篇小说《创业史》等文学作品创作。1960年4月,柳青将《创业史》第一部10万册的稿酬16065元,捐给王曲公社做工业基建费用;1961年开始写《创业史》第二部时,他向中国青年出版社预借5500元稿费,为皇甫村支付高压电线、电杆费用。柳青为什么会写出《创业史》那么伟大的作品?因为他始终没有离开人民与土地,他把自己当成这块土地上的一名普通老百姓,他始终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
我站在柳青出生地的窑洞前,这里立着柳青的塑像。柳青穿着一件陕北汉子的对襟褂子,目视前方,微微展开双臂,像在和老乡们聊得正欢,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