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我从北京前往纽约，顺时针围美国转了大半圈，途经28个州，行车1.4万公里。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把脑海中的印象，与现实进行了一一对号，感触颇多。上篇游记是在华盛顿市的见闻。本文所记录的，是离开华盛顿市，前往弗吉尼亚州，参观华盛顿故居、里士满，及弗吉尼亚历史三角区的经历。
第9天，离开华盛顿市，跨过波多马克河，再次进入弗吉尼亚州，沿河往南驶去。今天第一站，是弗农山庄，那是华盛顿的故居。刚过河没多远，看见了五角大楼，但我没停车，想把它留给下一次。
这是一条很安静的公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林间，偶尔可见一些房屋。
只用了30多分钟，便到了。我用导航测算了一下，从白宫到这儿25公里，真是没多远。费城制宪会议之后，美国政府开张营业，华盛顿建议在南北方的交界处建立首都，从而诞生出华盛顿市。从地图上看，华盛顿市确实位于当时13块殖民地比较居中的位置，往南或往北走到头儿，差不多都是1000公里左右。
把车停好，来到售票处（上图），门票20美元，有中文介绍（下图）。算起来，这些年我已走过将近30个国家，无一例外，旅游景点的停车与进门，都十分方便。其实前些年我国也是如此。就拿北京来说，最早我陪友人玩，故宫门前、长城门前、颐和园门前、天安门广场上的历史博物馆门前，都是停车场。可后来，越来越不方便，北京还算好的，有些地方，热衷于把大门往外扩几百米甚至数公里，生怕大家运动量少，有损健康。
弗农山庄是在华盛顿去世后的第6年，由华盛顿的曾侄儿以2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弗农山庄妇女协会。该协会是个私人非盈利组织，专门从事历史保护，资金来源是门票、出售食品、饮料和旅游纪念品，以及私人捐赠。20美元的门票以当地人均收入来看，微乎其微，可人家把故居保护的非常棒，周边环境一流，且有面积庞大的展室，各种现代展示设备一应俱全，令参观者大有收获。尤其让我感慨的是，停车免费。
弗农山庄的主体建筑，是一栋有着21个房间的3层楼（第3层是阁楼），木质结构，但外墙涂有砂石，看上去像是砖石结构。
从解剖模型可以看出，一楼除了卧室、楼梯间、小客厅等，最右侧还有一个较为高大的房间，用于接待重要宾客。二楼基本上都是卧室。
华盛顿夫妇40多年的婚姻生活，一直住在二楼的这间卧室。二楼其它卧室，有的是家人住，有的用于招待宾客。据说，最高峰时，华盛顿一年之内接待了677位客人留宿。其中，包括那位自费赶来参加独立战争的法国人：拉法耶特。
一楼墙壁上，挂着拉法耶特送给华盛顿的巴士底狱原配钥匙。钥匙的下面，还有一副巴士底狱的图画。当然，巴士底狱在大革命时被拆了，如今只能在地铁站里，看到一小段地基。
房屋面对着波多马克河——也就是从华盛顿市与弗吉尼亚州交界的那条河。屋前有宽大的廊子，坐在这儿喝茶、看景，真是莫大的享受。
从故居出来，沿河步行几分钟，便来到华盛顿夫妇的墓园。
墓园很简单，主体是一座用红砖垒砌的“房屋”，门前有2根石柱，周围都是松树。
华盛顿是在1799年去世的，到了1802年，他的夫人也去世了，夫妻俩合葬在这里。巧合的是，同样在1799年，中国乾隆皇帝也去世了。
墓园附近一座小土山上，还有一片墓地，埋葬着奴隶，由于没有墓碑，墓是后来才被发现的，1929年竖立了标志，并建立了追悼堂。
在美国历史上，华盛顿是个革命家，他与同仁们缔造了美国，两度让权，与同时代的乾隆帝，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在追求人人平等的革命旗帜下，华盛顿拥有奴隶，这也是事实——走进弗农山庄，首先看到的，就是奴隶们的住所。
奴隶问题，是美国历史上的顽症之一。在波士顿时我曾说，最先移民至此的，有两个地方，南边的詹姆斯敦与北边的普利茅斯，前者基本上都是经济移民，后者则以政治移民为主。这些政治移民大都是清教徒，崇尚逻辑、理性、反思。所以，当他们踏上新大陆，温饱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时，就圈了块地起名“剑桥”，挂起“哈佛”的牌子。而他们所在的马萨诸塞州，因较高的教育程度，在独立战争期间，便废除了奴隶制。
南边的詹姆斯敦则不同，那里的移民以赚钱为核心，大面积的土地需要开垦，对奴隶的需求，自然十分强烈。再往南的北卡、南卡和佐治亚，情况都差不多。尤其是佐治亚州，最初的移民是政府行为——英国有计划地进行人口输出，把穷人送到这里，从而减轻负担。据说当时英国的想法是“把穷人送走，让英国更富。”
基础的差异，使得南方各州始终保持着奴隶制。独立战争时，南北相互妥协，一统江山后，矛盾愈发激烈，由此导致南北战争。战争之后，美国虽然彻底废除奴隶，但这段历史留下来的影响，至今仍然存在。顺便说一句，美国的奴隶以黑人为主，但也有从欧洲来的白人。
弗农山庄在华盛顿经营时期，面积扩充至3200公顷（好大呀，颐和园才290公顷），华盛顿将其划分为5个农场。面积如此之大，自然需要人力耕种，全薪雇人的话，太不划算，这就是华盛顿始终拥有奴隶的原因。
华盛顿去世那年，山庄共有317位奴隶。华盛顿在遗嘱中说，待夫人去世时，希望将全部奴隶解放，让他们成为自由人。
以非黑即白的逻辑，恐怕很难理解华盛顿的行为。在二元思维中，好人应该处处都好，不能有一点瑕疵。而坏人则必须从里到外都很坏，找不到一点儿好。遗憾的是，现实社会里，恐怕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人。任何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所以，摒弃二元思维，学会多元思维，理性思维，很有必要。
刚才说到，弗农山庄面积很大，基本上都是耕种与畜牧。为了向外输出农牧产品，曾在河边筑有码头，但没能保留下来。如今的这座码头，是弗农山庄妇女协会修建的，1991年重修时，伊丽莎白二世前来参加了落成仪式。
环山庄走了一圈。回到出口处，看到华盛顿当年的交通工具。
出口处还有座展览馆，向来宾介绍华盛顿的生平。
华盛顿的夫人比他大一岁，26岁丈夫去世后，改嫁华盛顿，直至71岁辞世。
展馆里有个影视厅，循环播放与华盛顿有关的片段。其中有一段，是独立战争后，军队解散，由于当时的国会没有征税权，无法支付军人们的报酬，一些军人打算暴动。华盛顿劝大家时，掏出一封信，说了句：先生们，请允许我戴上眼镜，为了效忠国家，我的头发白了，视力也衰退了。在场军人为之动容，逐渐恢复了理性。
离开弗农山庄，沿高速公路行驶150公里，来到弗吉尼亚州的首府里士满。
弗吉尼亚州是英国建立的最早的殖民地。州府于1780年从威廉斯堡搬到里士满，走在市区街头，有种来到英国的感觉。
作为游客，在里士满值得参观的，是议会大厦、内战博物馆、纪念碑大道雕像，以及圣约翰圣公会教堂——不自由、毋宁死。就是在这座教堂里发出的。
刚才说到，由于奴隶问题，南方的6个州脱离美国另起炉灶——此时，北方简称联邦，南方简称邦联。邦联的首都是里士满。有趣的是，邦联总统戴维斯的宅邸也是白色，称为邦联白宫。
距离邦联白宫几百米的地方，是议会大厦。
我到这儿时，议会大厦周围布有许多围栏，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察，似乎刚刚发生过骚乱。我直奔大门，问警察，是否可以进去游览，警察微笑着冲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与外面的如临大敌不同，大厦里面倍儿安静，到处一尘不染，显得很考究。
中间位置，照例是雕像。后来，我又去过好几个州的议会大厦，发现这是他们的陈设惯例。
各议会大厦的布局，也基本一致。都是有个中央大厅，往右走是参议院会议厅。
往左走是众议院的会议厅。
中央大厅旁，还有个看上去很古老的会议厅，看介绍得知，此处是最早的参议院所在地。它的设计者是托马斯 ·杰弗逊。杰弗逊与华盛顿、富兰克林并称美国开国三杰，《独立宣言》主要出自他的手笔。
继华盛顿、亚当斯之后，杰弗逊出任第3任总统，并在任期内注重工业发展。他还从法国人手里买下路易斯安那，使美国领土面积扩大一倍。当我在这间曾是杰弗逊的办公室里参观时，一位工作人员走来，热情地给我介绍，并拉着我到几个重要地方给我拍照。其中有张照片，他几乎躺在地上，以便把华盛顿、杰弗逊和我都拍下来——杰弗逊的画像靠近屋顶。
进入里士满市区时，没找到停车位，便把车停在市区边缘的火车站。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免费——其实这座车站距离议会大厦才1.5公里。记得20年前，北京刚开通地铁13号线时，我曾写信给市政府，建议沿线部分站点设立停车场，免费或少许收费，从而培养人们公交出行的习惯。
沿街，看到好几处排队的场面，地上没画“1米线”，可人们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且都排在前面那个人的身后，而不是左右。
第10天，离开里士满，行车80公里，下一站是詹姆斯敦。
明朝中期的1492年，意大利人哥伦布，在西班牙国王赞助下，远洋航行，发现美洲大陆。随后，西班牙在南美设立殖民地，与西班牙同时代的强国葡萄牙，错失良机，只占了巴西一处。英国崛起后，往北美发展。他们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詹姆斯敦。
作为英国在美洲的第一个定居点，詹姆斯敦保护的很好。殖民地遗址门票17.5美元，买票时，售票员拿出地图，详细解释参观路线与时间。原来，此处参观分为展馆与遗址，后者在室外，由讲解员带队游览，有固定的出发时间。
展馆的内容挺丰富，先是演一场电影，接下来用图片、模型等，再现那段历史。不过，对于那段历史当中的血腥部分，遮遮掩掩地表达了一部分，基本上采取的是淡化处理。
事实上，詹姆斯敦的移民故事，远远不如五月花号那样值得炫耀，而美国至今所传承的，也确实是五月号公约。但是，弗吉尼亚作为第一片殖民地，它对于民主制度建立——比如殖民地议会——同样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美国前五位总统，除了第二位，其余均来自弗吉尼亚。
室外参观分为三站，第一站由一位当地土著打扮的讲解员带领，来到一片草棚中。这个区域，再现的是该地区原住民的生活场面。
第二站，由一位水手打扮的讲解员带领，来到一艘复制船上——1606年，英国为开发北美，成立了一家商业公司，该公司派出3艘帆船，带着150位移民，于1607年渡过大西洋，在此登陆。
这虽然是一艘复制船，但从内到外，复制得很仔细。当时渡过大西洋，要四五个月的时间，这些人挤在低矮的舱室里这么长时间，也真够辛苦的。
讲解员还详细为参观者介绍了当时如何定位、如何导航、如何判断距离。前不久我写了本《开车去旅行》，一位读者留言说，因为路痴，出门必须靠导航。实际上，根本没那么严重。靠卫星定位的导航，问世才多少年？
第三站，由一位当年移民打扮的讲解员带领，来到第一个定居点的复制品。在150位移民当中，途中死去了40多人，剩下的105人登陆后，赶紧用木材搭建了一座城堡，因为周围都是土著，只能靠这种方式自卫。
几年后，移民与土著真的爆发了冲突，数百位移民死去。此外还伴随着饥荒，甚至出现了人吃人景象。当然，詹姆斯敦最终还是繁华起来，成为弗吉尼亚州的首府。
这次游览，最令我感慨的，是内容的安排。从电影到展馆，再到实地复原，层层展开，很有条理。三站实地游览时的讲解员，装扮各异，真实再现了历史画面。而这一切，建立在17.5美元的门票基础上。之前曾说过，对于当地人来说，就是17块5，2个汉堡而已。
詹姆斯敦繁华了几十年，最终还是因为暴乱，迫使州府迁到了10多公里以外的威廉斯堡。参观詹姆斯敦之后，我驾车前往那里。
在美国刚建立的那些年，威廉斯堡与费城、波士顿等，都是相当繁华的地方。如今的威廉斯堡像是个度假村，感觉很舒适。
镇内有一部分，复原了殖民地时期的景象。游客可以坐着马车沿街游荡，仿佛回到18世纪。
一些重要建筑，比如总督府、议会大楼等，不仅按历史原貌进行了仿建，还有演员进行表演，可惜我到那天，没看见表演。
从威廉斯堡驾车东行20公里，是约克敦。这条路景色十分优美，尤其是后半段，沿河而行，特漂亮。
约克敦是个很安静的小镇，我在街上逛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见。在欧洲自驾游时，类似画面也常见到。从门前汽车看，肯定是有人的，估计在屋里，或在后院花园里。看来，无论欧洲还是美国，人们都不喜欢坐在马路边上聊天。
小镇尽头处，是一座纪念碑。独立战争中的最后一仗，就是在这儿打得。当时，8000多英军退守至此，华盛顿率领美法联军1.8万人将这里团团围住，经过数日激战，英军举手投降。
离开约克敦，行车50多公里，经过一座跨海大桥之后，便是来到美国大西洋舰队的所在地——诺福克。去年上映的电影《灰猎犬号》，主人公对女友说要去诺福克报到，指的就是这里。
这段公路上的车辆非常多，车速也慢了下来。车虽多，但大家都规规矩矩地排着队。每逢经过出入口，右边会多出一条车道，我没看到有人趁机往前加塞。
虽然来到诺福克，但我并没近距离看到大西洋舰队。因为临近舰队锚地时，公路上有岗哨，没有证件不让过。只得绕到海湾的另一边，遥望一下夕阳中的庞大舰队。
这一天，把号称弗吉尼亚历史三角区的詹姆斯敦、威廉斯堡、约克敦全看了。虽然很仓促，但留下很棒的印象。不仅因为内容丰富，更是因为环境优美。当然，如果每个展馆都仔细看，再加上威廉斯堡的表演，这个“三角区”，恐怕需要2整天才够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