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听闻你已经安全到家，我很高兴。一开始的几天，我很想念你，下午回到家时，看不到你的人影，感觉还怪不习惯的。
我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一起散步，一起冒雨欣赏雨中的风景。
天气可真糟糕！步行前往奥斯特韦克市的你一定热得汗流浃背。昨天的展览会上有场轻驾车赛马，但因为恶劣的天气，灯饰展和烟花表演被推迟了，幸好你没因此而继续等下去。
汉尼贝克和鲁斯家让我向你问好。
永远爱你的 文森特
海牙，1872年12月13日
02
亲爱的提奥：
……哎，老兄，“我们能说什么呢？”C.M.和特斯提格先生在伦敦待了很长时间，并于上周六离开了这里。我觉得他们去水晶宫和其他地方的次数过于频繁了，那些地方又不是非去不可。我希望他来我住的地方看看。我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文森特了，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的。或许他们会说这几年你一点都没改变，但至少你一直坚持做自己：在每一方面……
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得到别人的认可，我们必须放下所有自私的想法。那些成为宗教传教士的人则是每一个国家的子民。
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不只是为了快乐，他不仅要变得简单诚实，还要意识到人类的伟大之处，以此来获得高尚的情操并超越拖累每个人的庸俗之气。
文森特
03
亲爱的提奥：
家里来信说你已经平安地抵达布鲁塞尔了，信中说你对那里的印象还算不错。
一开始你肯定得花些时间去适应新环境，我很了解你的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但千万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尽快写信告诉我你现在的生活，喜欢不喜欢你住的公寓。但愿你会满意。父亲的来信中说你和施密特先生关系不错，这样很好，你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他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好人。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多么愉快的圣诞节啊！我经常会想起那段时光，相信你也同样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你在家待的最后几天。别忘记告诉我你看了哪些画，以及最欣赏哪幅。
现在正是年初，我非常的忙。
新的一年有个不错的开头：他们已经同意给我加10个盾的薪水（这样我每个月就能挣到50个盾了），他们还会送给我50盾的奖金礼物。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呢？现在我希望能够自食其力。
我真高兴你也能来这里工作，这是一家大公司，让人越工作越有干劲。
万事开头难，千万别气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帮我向施密特先生咨询一下埃米尔·沃尼尔的石版画《卡洛特画集》的价格，有人来店里问过，我知道布鲁塞尔的店里有。下次写信给你的时候，我会把上周日完成的画一并附上。你去公爵宫参观了吗？有机会千万别错过。
好了，老兄，振作点。朋友们都送给你问候和祝福。代我向施密特和爱德华问好，尽快回信，再会。
你亲爱的哥哥 文森特
我的地址是：
贝斯滕广场32号古比尔公司
海牙，1873年1月28日
04
亲爱的提奥：
这么快就收到你的回信我很高兴，也为你喜欢布鲁塞尔并且已经找到一处供膳寄宿的住所而高兴。任何时候遇到困难都不要丧失信心，一切都会好的，况且没有人能在一开始就万事如愿。
我真为海因叔叔而感到遗憾，我真心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可提奥，我担心他再也康复不了了。去年夏天他还满怀热情，有那么多的构想，告诉我生意会兴隆的。我真的很伤心。上周日我去了科尔叔叔家，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度过了多么美好的一天，并且看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你知道的，科尔叔叔刚从巴黎回来，他带回来了一些精美的画作。我在阿姆斯特丹一直待到周一早上，又去参观了那里的博物馆。你知道吗？他们将要新建一座更大的博物馆来取代特里普房。我想这么做是对的，因为特里普房太小了，许多画要被挂起来，以致难以看清了。
过去我应该好好欣赏科鲁伊西内的画作，但我只见过一小部分，那些我都很喜欢。告诉我另一幅作品是否出自阿尔弗雷德·斯蒂文斯之手，或者别的姓氏的画家。我知道模仿罗塔的那幅画，还在布鲁塞尔的展览上见到过。你看过哪些画作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愿意知道这些。你告诉我的那本画册不是我说的那本，那只是仿柯罗的石版画，但还是要感谢你费心了。我希望能尽快收到妹妹安娜的信，可是近来她的回信总是很慢。看到信她一定会很惊喜，对她来说那是一种幸福。我猜想你现在一定很忙，但这也不赖。这里很冷，已经有人开始溜冰了。我也会尽可能地出去散步，不知你是否也有机会去滑冰。随信你可以看到我寄去的画，但如果你给家里写信，千万不要提到这件事，你知道那是为父亲的生日准备的。那天我已经给你送去了祝贺，代我问候伯伯、伯母还有施密特和爱德华先生。
你亲爱的哥哥 文森特
汉尼贝克一家，费大婶一家和鲁斯一家让我问候你。
海牙，1873年3月17日
05
亲爱的提奥：
又是你收到我来信的时候了，我一直想知道你和海因叔叔的近况，所以希望你能抽空给我回信。我猜你已听说我将要去伦敦了吧？可能会很快。我真心希望在临行前我们能见上一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在复活节到海尔沃特去，但这取决于埃特森，他总是很忙，在他回来之前我没法离开。
伦敦的生活对我来说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因为我可能会一个人住，我也不得不留心许多以前不用我操心的事。
你能想象得到我是多么渴望前往伦敦吗？但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直到我下定决心离开这里，我才感受到我对海牙深深的依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我也不想再为这件事伤脑筋了。去伦敦会对我的英语有很大帮助，我能够完全理解英文，但总是不能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流利地讲出英文。
安娜来信说你的画已经完成了，如果想要分享的话，千万别忘了我。
海因叔叔过的怎么样？恐怕不太好。婶婶好吗？叔叔还是让自己那么忙吗？他能够承受太多痛苦吗？向他致以我最诚挚的问候。我时常会想起他。生意还好吗？我想你工作一定很卖力，当然我们这里也是。现在你做起生意来应该很轻松自如了。
你的住所怎么样？还满意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我多说说你见过的画。两个星期前，我在阿姆斯特丹参观了一个画展，下一站是维也纳。画展非常有意思，我很好奇，荷兰艺术家会给维也纳留下什么印象。我也很好奇，想见到英国的画家。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太少了，因为他们的大部分画作都保存在英格兰。
伦敦的古比尔画廊没有陈列室，画都是直接卖给画商的。文森特叔叔这个月底会到这儿来，我也期待着能从他那里听到更详细的情况。
汉尼贝克一家和费大婶总是问你过得好不好，我代他们送上美好的祝福。我们这里的天气真好啊！我尽情地享受着这样的天气。上周日我还和威廉姆出去划船了。我多么希望今年夏天就留在这里呀，可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再见吧，给你我最美好祝福，快点回信。替我向叔叔、婶婶还有施密特和爱德华先生告别。盼望着复活节的到来。
永远亲爱的哥哥
文森特
06
提奥，我强烈推荐你抽斗烟，它是应对情绪低落的一剂良药，我最近经常抽。刚刚收到你的来信，非常感谢。我很喜欢那幅画，不错的肖像画。一旦知道了我将要去海尔沃特的更多消息，我就会尽快告诉你。如果那天你能来就好了。再见。
海牙，1875年3月24日
07
爱的提奥：
烦请帮我找找在布鲁塞尔是否还有一幅肖特尔的画作？
那是在1870年5月6日由我们代理受委托从这里寄出的。可能叔叔已经将它寄回到了巴黎。
但是如果还没有的话，请立即寄还到这里。我们有个卖掉它的机会，而且但很紧急。去年夏天我在你们的画廊里见到过，所以我认为应该可能还在那里。
代我向叔叔、婶婶、施密特和爱德华先生送上我的问候。我想你已经收到我的信件了。再会，深深的祝福。
文森特
海牙，1873年5月5日
08
亲爱的提奥：
尽管我很忙碌，我总是尽可能地多出去走走。这里非常漂亮（尽管是在城市）。每个公园里都开满了丁香花、山楂花和金链花。栗子树也非常漂亮。
如果一个人真的热爱大自然，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美好的事物。但我有时还会思念荷兰，尤其是我在荷兰的家。我现在忙于园艺，并培养了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罂粟花，甜豌豆和木犀草……
我非常喜欢从家里走到咖啡店，晚上从咖啡店返回到家里。这会花费我45分钟的时间。
苹果树上开满了漂亮的花朵；我觉得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比荷兰来得早……
文森特
伦敦，1874年6月16日
09
宗教情感不同于对自然之美的热烈爱慕之情，但我觉得这两者非常相近。
几乎每个人都会喜欢大自然，但很少有人知道上帝是灵魂，必须用诚实和心灵来敬拜他。我们的父母和文森特叔叔都属于这少部分人。
正如《圣经》上所写：“世上所有一切都会过去，只有上帝的话语永远长存。”又如：“善的东西不会从我们身上夺走；引向永生的生命之泉”。让我们来祈求我们在上帝那儿变得富足。对于这些问题，不要花太多精力去思考，在适当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会变得明晰，请接纳我给你的意见。
我们知道我们俗世的生活在天国是不值一提的，我们是上帝的仆人。天国对我们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我们祈求我们的双眼能够定睛在上帝身上，这样我们就会全身充满光亮。
代我向鲁斯先生以及任何问起我的人问好，永远相信我。
爱你的哥哥
文森特
你最近吃饭还好吧？多吃点面包，好好睡觉。我明天得去给靴子上上油了。
巴黎，1875年10月11日
10
亲爱的提奥：
再说一些激励你我的话吧。 我建议你看看你的那些书，并且要一直保持如此。要确保这样做，它能使你心绪安宁。但同时要警惕不能思想狭隘，或害怕阅读与你观念截然不同的著作，那些著作是舒适生活的来源。
“无论什么事，只要是真实、诚实、公正、纯粹、可爱的，如果有美德的存在，如果有赞扬的存在，那些事便是。”
追求光明与自由，不要让自己过深地陷入世俗的泥淖。
我多想你能够在这儿，我带你去看看卢森堡、卢浮宫。但我有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来的。
我收到安娜寄来的一封信，我把这封信也寄给你看看，但是看完后请你把这封信寄回来。
父亲曾经写信给我说，“不要忘记伊卡洛斯的故事，他想要飞向太阳，飞到一定的高度被太阳光融化了他的羽翼，坠海而亡。”你可能经常会认为我和安娜都没有成为我们希望变成的样子，跟父亲和其他人差好大一截，认为我们不够安定、简单、真诚。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得简单真实。但是想让我们坚持不懈，首先还是要有耐心，而不能着急。我们想要成为基督徒的愿望和伊卡洛斯的故事还是有区别的。
在我看来，拥有一个健壮的体格是没错的，所以你要保证每日饮食得当，如果你有时感到非常饥饿，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一个好胃口，那么就好好吃吧。我向你保证我就是那样做的，过去也这样。尤其是面包，在我看来，兄弟，不要对此过于害羞，正如英语俗语所说“民以食为天”。
从现在起，我们保持互相通信的频率，诉说各自每天生活的杂事。照顾好你自己，帮我向关心我的人问好，希望我们能够在近一两个月内相见。我会热情地发自内心地跟你握手。
永远爱你的哥哥
文森特
巴黎，1875年11月15日
文字丨选自《亲爱的提奥:梵高传》，[荷]梵高 著， 阳亚蕾，李玲译，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1月
图片丨梵高的画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