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和旅游业态更加紧密融合的今天,平凉市推出《问道崆峒》是对崆峒山5A景区推介的最新举措, 是甘肃地域文化自信的生动体现。这部甘肃原创的道源文化剧本,北京总导演周涛、制作人李东坤创作班子和安徽省歌舞剧院演出团队,以及正在培训的平凉当地驻场演出队伍,这种跨区域创作集体更是开放、多元的,是一种适应当今“文旅题材”创作的新格局、新举措、新实践。
刚入冬,在甘肃黄河剧院上演了一台舞剧,剧名曰《问道崆峒》，出品单位是中共平凉市委、平凉市人民政府，说的是“黄帝问道于广成子处”的古老故事，并以舞剧艺术形式表达之，很值得一看。
这则出自《庄子》的故事,大致发生在黄帝在位西巡期间。黄帝（公元前2717年-公元前2599年）是古华夏部落联盟首领,中国远古时代华夏民族的共主,号轩辕氏，后世尊为“中华人文初祖”。广成子是上古黄帝时期的道家人物，是上了明代神仙小说《封神演义》的神话仙人,即太上老君的化身,在有“中华道教第一山”美誉的平凉崆峒山潜心修练,系轩辕时的高级知识分子，也是道教天下所尊奉的大智慧者。而道教是中国本土产生、发展起来的古老宗教,对我国古时代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都产生过深刻影响。嫫母呢？传说她是中国四大丑女之一,出生日约在5000年前,貌虽丑而德贤能干,是中国古代镜子的发明者,又是轩辕黄帝的次妃,管理过许多要务,黄帝对她信任有加,是“真美真贤”之人,因此赋有传奇性。
这样三位有名有姓的古代人物成了今天舞剧《问道崆峒》所塑造的主人公形象，以其“问道” 的核心事件构成一台大戏,由此又引发了诸多社会的、艺术的古今论谈。编剧王登渤（甘肃省文联主席）、滕飞、胡颖,以开放而又谨严的创作态度将“黄帝问道”的故事“化”作这台现代舞剧的“生命基石”,以黄帝与嫫母的真挚爱情为主线,形成了该舞剧情节的形象叙事。黄帝问道,这个“道”指的什么？该剧作指的是“治国理政”“修身养性”“养生长寿”之秘笈。这也是今天的人们经常言说的、追寻的生活内容与目标，自然有其现实意义。广成子是道教文化境域的高智者,回其“道问”既神奇玄幻,又深明肌理,且以五行八卦各归其位予以“点拨”，正如今天主创者理解与宣示的那样“表现先民们对人与自然的探寻、理解和追求”。剧末,黄帝与嫫母完美结合,呈现出一幅天人合一、万类祥和的农耕文明画卷。这些都让今天的观众思接千载,神游万里,浮想联翩。
用有规律的人体自由运动的舞蹈展现上述浓郁、玄秘的理性叙事必须要有大胆而又丰富的艺术想象力。显然,剧作以音乐、舞蹈和舞美的各种艺术手段全力以赴。全剧由序《坤·农耕》、第一幕《乾·天祭》、第二幕《际会》、第三幕《天梯》和尾声《太极》构成,以78分钟演时（包括谢幕）的舞台呈现营造舞剧的审美境象,“物化其道”，揭示主题,剧作的立意非常好。这不仅说明甘肃古代文化的博大与神奇,剧作主创者的敢作敢为迎难而上,也凸现了今天人们不断开放的胸襟与承传历史记忆、对抗文化遗忘的时代风貌。
我想,用不着回避古老的本土“宗教”，广成子及道教故事精髓至今依然是我们需要进一步学研、开掘的宝贵文化资源。特别是文化和旅游业态更加紧密融合的今天,平凉市推出《问道崆峒》是对崆峒山5A景区推介的最新举措, 是甘肃地域文化自信的生动体现。这部甘肃原创的道源文化剧本,北京总导演周涛、制作人李东坤创作班子和安徽省歌舞剧院演出团队,以及正在培训的平凉当地驻场演出队伍,这种跨区域创作集体更是开放、多元的,是一种适应当今“文旅题材”创作的新格局、新举措、新实践。这对彰显平凉乃至甘肃的经典文化、打造又一现代“城市名片”、向新的舞剧艺术高峰迈进都极为有益。
但不论怎样,一切都要拿作品说话。
我觉察到，今天甘肃兰州的观众在改革开放40年来,因接受到民族舞剧《丝路花雨》、《大梦敦煌》等经典作品的薰陶,眼界高了,“胃口”大了,也爱挑“刺”了;一有新的舞剧作品问世,总习惯要与这两部举世闻名的大作品相较比，这也是值得玩味的一种“观众现象”。这些年，在兰州舞台连续出现了舞剧《女神·西王母》《一画开天》《太极传奇》、秦腔歌舞剧《轩辕黄帝》等作品,观众总觉着离上述两部舞剧经典有一些距离,所呈现的伏羲、女娲、黄帝、西王母舞台形象与普通观众凭借自己的文化素养所想象到的这些“神化人物”形象总不太一样；“你见过王母娘娘是身着超短裙吗？”“艺术家有创作自由,在创作这些古老人物艺术形象时是否需要考量当今当地观众的审美诉求呢？”甚至批评有的作品有“大投入”“大制作”“戏不够舞美凑”而受观众冷淡之嫌。我们所说的民族舞剧经典是被“久经验证”的今日甘肃非常亮丽的艺术品牌,而一切真正的高端剧作是来之不易的，必须要有充分的积累、良好的机缘与高手的“神来之笔”。如此这般,观众方可心悦诚服。而舞剧《问道崆峒》一经上演也离不开观众层面的种种考问，这就是所谓的“第三度创作”，是该剧作升华为真正精品的必经之路。
那么,舞剧与舞蹈又有什么区别呢？学术理念和实践经验告诉我们,舞剧是指用音乐而通过舞蹈体现出来的戏剧。它是舞蹈艺术的高级形式,具有完整的戏剧结构。要做到“舞为剧服务,剧靠舞说明”。但凡舞台上演出的作品,体裁上一旦与“剧”字结合,就难上加难了;若把舞剧的“剧”字取掉,那就成一般的舞蹈作品,而非舞蹈的“高级形态”。这是因为戏剧讲究的是冲突,外在的冲突和内心的冲突,没有冲突就不成其为戏剧。舞剧之所以称为舞剧者,必须要有戏剧冲突,以舞蹈场景来表现矛盾冲突,哪怕情节和矛盾再简练明了，也要具有这种“冲突的品格”，为塑造人物、揭示题旨服务，难就难于这里。
好在《问道崆峒》以平民化的视角赋予世俗的矛盾冲突拉近了作品与观众的距离。剧中黄帝与嫫姆联姻的爱情线成为全剧发展的情节主线,且尽力将传统八卦之卦象拟人化,试图塑造为性格各异的各色人物，加之广成子的“点拨”,方呈现天人合一、万类吉祥的美悦景象。让轩辕黄帝走向民间,请广成子走下仙台,促使当今观众理解上古时期神人共渡的生存状态,从而理解中华民族勇敢顽强的对“道”的探寻精神，是故有其鲜明的价值取向与文化意义。舞台上,日月轮回,黄土浩荡，古树苍凉，时空隧道深不见底，均给观众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而这种想象免不了让今天的任何一位观众对陇原始祖文化和崆峒山道教圣地人文历史得出多种多样的当代诠释。其中《农耕》《天祭》与《天梯》的舞蹈语汇比较丰实真切，包括服装设计都比较得体,尽力避免了“舞台版的远古说教”，用人物形象与行为轨迹表达出中国故事的丰厚内含；舞剧人物不说话不歌唱而以近乎哑剧方式的表演揭示远古生活的真谛,做到这一点非常非常不容易。舞蹈演员创作的艰辛显然易见。
我认为作为舞剧的《问道崆峒》需要进一步推敲的是,全剧在爱情线与“道”的融合上似乎还缺少内在的关联,或者是将其“因果关系”还未能更加清楚地表达到位，否则会让一些观众“不知所云”造成“观赏阻隔”。字幕对剧情的提示十分紧要,容不得“空虚”或者不对位,而全剧剧情走势冲突始终和主人公感情线的延伸并抵达高潮必须要有明确的有机性结构,否则观众的审美体验未能完全促成。此外该剧在音乐设计上缺少了点道教音乐的神妙古韵,而群舞魅力强于单人舞、双人舞。这均要在今后的演出实践中得到进一步完善，更上一层楼。文化与旅游业大融合是常新而又久远的学术课题,也是每座城市言说不尽的文化定力所在，而舞剧作品需要千锤百炼在不断实践中得以提升。我们祝愿这台甘肃舞剧获得更大的成功！
□严森林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