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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内蒙古自治区妇联儿童部长在地处额济纳旗城郊的黑城遗址合影留念。
随笔之八十六:
《西行蠢事》
赵忠心
(2014年11月24日)
千里迢迢远赴额济纳旗
近些年来,因为年事已高,我出远门讲学,一般情况都是夫人陪我去,好照顾我的生活。
这次讲学,去的是内蒙古自治区最西头的一个旗(县),与我国著名的卫星发射基地——甘肃的酒泉只有咫尺之遥,与蒙古国接壤——额济纳旗。
从北京乘机先到呼和浩特,然后换乘西去的火车长途跋涉,十五个小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
现如今我国的高铁发展很快,已经很少有这么长时间的行程了。这一路,满眼都是荒漠,连树木、野草、飞鸟都难以看到,更不用说能看到人影、车辆了。就像唐朝诗人柳宗元的诗中所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荒凉的地方。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一路上,除了沙漠还是沙漠,车窗外没有任何的风景可以供人欣赏,无聊得很。漫长的十五个小时,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吃,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少遍才到达目的地。
这个旗地广人稀,全旗十一万多平方公里,面积相当于两个宁夏自治区面积(六万多平方公里)差不多,总共还不到两万人,平均一平方公里一个半人。其中,一万二千多人居住在旗政府所在地(县城),绝大部分地区是无人居住的沙漠区。
跟新疆自治区妇联邀请老师去讲学一样,很难。内蒙古自治区妇联曾邀请其他的老师去讲学,因为太遥远、太荒凉、太辛苦了,一个个都推托有实际困难谢绝邀请,无人敢去。
我不怕。内蒙古自治区妇联通过全国妇联找到我,试探着邀请我去。我觉得,我有责任支持内蒙古妇联。便毫不犹豫,当即答应,这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很感动,也感激不尽。
夫人因为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就没跟我一起去,是我孤身一人前往。
顾此失彼,丢三落四。
毕竟有点儿岁数了,脑子不怎么好使了,不服老不行。
出去讲学,我满脑子都是讲课对象的研究、讲课内容的选择,讲课深浅尺度、逻辑体系等问题,总是在脑子里缠绕着,生活上的事,心不在焉;还要在不同的场合不停地跟生人打交道,应酬,攀谈,脑子常常感到不够使。因此,生活上常常是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常言说,懒人,都是勤人给惯出来的;笨人,都是巧人给惯出来的。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说孩子又懒又笨,一定是家里的大人太勤、太巧给惯出来的。
成年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因为夫人平时周到、细致地照顾,使得我生活自理能力出奇的低下。
所以,我单独出门,身边没人随时随地地照料,夫人最为担心的是我顾此失彼,丢三落四,生活不能自理,抓瞎。每次单独一人出门,临行前,她都是不厌其烦地千嘱咐万叮咛,千叮咛万嘱咐,不把我叮咛嘱咐烦了,她誓不罢休。就像中小学生外出,他们的家长那样不放心,那样絮叨个没完。
2014年11月19日出发那天中午,在门口的马路上打车,运气很好。刚一出小区大门,就有一辆出租车路过,我赶紧一招手,已经跑过大门的出租车师傅将车退了回来接我。我上车后连连致谢。
到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时间本来很从容。当我在“特殊旅客”取票口取了票一看,是在c58登机口登机,在航站楼的尽头,是最远的登机口。
三号航站楼比二号航站楼要大很多,距离很远。我生怕登机不赶趟,安检后穿上外套拿起行李箱,我便急匆匆地向登机口奔去。
临行前,我奉夫人之命,把笨重的棉鞋穿上。在北京的冬天,我从来没有穿过棉鞋。突然穿上久违了大棉鞋,走起路来很不给劲,就像是踩着棉花走路,不仅很累,走得也很慢,我心里一个劲地起急。
当我气喘吁吁地走了一大半路程的时候,一位不认识的姑娘急匆匆地追上我,大声地说:
“先生,先生,先生,你落了一个书包在安检处!”
啊,我低头一看手提的行李箱,猛然想起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书包呀,怎么没有了呢?里面装着我的一顶十年前购买的价格不菲的貂皮帽子,那个时候就值一千二百多元!我连连道谢,道谢,赶紧往安检处跑回去。
还没上飞机就开始丢三落四,出师不利,出师不利。我提醒自己:可真得注意了。
在赶往登机口的路上,我深深地自责:就带了两件行李,还丢一件,怎么会是这样的没用了?与此同时,我还想,要是真的把我的貂皮帽子给弄丢了,经济损失那倒是小事,不足惜;要命的是,恐怕回家后不知道要遭夫人数落多少日子,真悬啊!失而复得,既挽回了经济损失,也避免了挨夫人的数落。我感到很庆幸。
到了呼和浩特,没工夫休息。自治区妇联的人接了我,从机场直奔火车站。还得要转乘十五个小时西去的火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火车到站乘客上车下车,人员流动多,比乘飞机情况复杂,得提高警惕,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
手套是“带”了,但没“戴”。
去之前,听说那里是旅游胜地,秋季的胡杨林美景美不胜收,引人入胜。可惜,我错过了旅游观景的季节。只是看到了胡杨林那干枯、扭巴的树枝,没有见到那金黄色的诱人的胡杨林。
出发前我上网了解了一下那里的气温,那里是塞外荒无人烟的大漠,要比北京低很多,这几天要在零下十大几度,接近零下二十度,还经常刮着四五级风。那里比北京要早一个季节,而且是干冷干冷的。
从北京出发时,用不着穿戴得太多太厚。临行前,夫人给我将羽绒裤、围脖、手套都塞在行李箱里,千叮咛万嘱咐,出门时都要穿上戴上。
我很乖,答应得好好的。
可那天到额济纳旗市郊八十里以外的黑城参观,却……
那天风很大,自治区妇联的朋友提醒我一定要穿戴暖和。我也答应得好好的。
我回到房间,先是找我的手套。我的行李箱有四五个拉练,我反复搜索,没有找到。我把行李箱的所有衣物都掏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查看,还是不见手套的踪影。
手套那里去了呢?真是奇了怪了。我绝对相信,夫人说给我带了手套,就一定带了。怎么,一不留神,手套却“人间蒸发“了呢?
眼看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手套还是没有找到。算了,不找了。我很纳闷,也免不了生气,就匆匆忙忙地蹬车出发了。手套没找到,羽绒裤也忘了穿,毛围脖也没顾得上围。
那天参观黑城。这是个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古城遗址,在荒郊野外,荒无人烟,风很大,吹到手上脸上就像是用小刀割肉那样生疼!同行的自治区妇联朋友帮我拉上羽绒服的拉锁,把扣子系上,还冻得我哆里哆嗦,上牙打下牙。
好不容易参观结束。回到宾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带着另外一个书包,手套是不是在书包里。打开一看,果不出所料,手套安静地躺在书包里。
我不禁摇头苦笑:手套是“带”了,但没“戴”。我真的是很迂腐。
“没把人给弄丢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内蒙古回到家以后,夫人关切地问我:
“出去参观,手套戴了吗?羽绒裤穿了吗?围脖戴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
“不瞒你说,我都忘穿了,忘戴了。“
夫人惊讶地说:
“我不是都给你带上了吗?”
“是的。的确是都带上了。可那天游览黑城遗址,出发前没有找到,所以就没穿,也没戴。不过还好,手套、羽绒裤、围脖都没丢。怎么带去的,又原封不动地给你带回家了,一无所失。那天,虽然我感觉很冷,但防冻的衣物都‘完璧归赵’,毫发无损,这还应该‘遭到’你的表扬啊。”
夫人摇着头,无奈而又怜惜,好气又好笑地感叹说:
“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一刻也离不开我照顾。”
抱怨归抱怨。不过,夫人还是很豁达、包容的:
“看来,也只能这样要求你了:东西丢没丢、保暖衣物穿没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来了,没把人给我弄丢了,我就心满意足,烧了高香了。唉!”
我理屈词穷,无以应对,不能辩解。只能像犯了错误的中小学生那样,伸着脖子,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夫人的训诫。
那天,西北风刮着,嗖嗖的,我的两只手一直褪在衣袖里,不敢伸出来。自始至终就是这个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