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温江乡音好
□ 吴江波
二十年前,我背着行囊来到成都金沙车站门口。“温江,走不走?还差两个!”我第一次听到温江口音,并被催促着赶往这座陌生的城市。
作为初来乍到的新温江人,怀着对温江方言的好奇,开始追根溯源。原来,自古以来,温江有着包容开放的城市精神,明末清初的战乱,这座城市也未能幸免。在“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潮中,湖北、湖南的大量移民来温江安居,与原住民融合相处,逐渐形成以湘语为基本口语并融汇其他语音的温江方言。
久居温江城里,与小区里的温江人渐渐熟悉,楼道巷口温江方言听起来颇为有趣。隔壁老李“醒板”很早,多年前就是殷实户了,现在跟投了两三家企业,当起了股东。老李膝下一儿一女,大女正值豆蔻年华,长得“苏苏气气”的,一早起来要打扮好久才“煞角”;老李最喜小儿无赖,小男孩每天放学归来,老李开门就笑眯眯问道:“‘猴秋子’,回来了哇?今天在学校跟同学‘打捶割孽’没有?”
老李为人向来热情谦虚,邻里间礼尚往来要“细细”好几声,电话里开口问候朋友“哥老倌,听说您又吃趸了”,回应朋友不忘自谦一句“我是丁丁猫咬尾巴——自己吃自己”,应诺人家事情总爱说“长安桥抵拢倒左拐——蒜市(算事)”。老李对生活有些讲究,常常抱怨“屋头”弄饭“白丝那垮”淡而无味,还煮得“稀溜火巴”,一有时间就自制料包卤上一道,整得整栋楼飘的都是卤香。
老李的大舅哥,也就是他尊称的“须须”老张,在万春绿道边种有五十亩桂花,开了一家农家乐。我第一次去时,感叹他的产业大,他却伸出幺指拇告诉我,他家才“泡十亩地”,只是温江北林的万分之一“丁丁儿”,大户人家栽种好几大百亩的花木。
老张是“川西九斗碗”的传承人,每有酒席从来不敢“李扯火”,大清早起来亲自掌勺,三五个人打下手。几个时辰下来,一道传统的“三蒸九扣席”热腾而出,“红烧清炖夹沙肉,煎炒凉蒸美味汤。九斗碗席情义重,秋冬夏春四时香。”
今年元旦,我们到老张的农家乐吃晚饭。他刚忙完酒席,正摆上一碟油酥花生、一盘熬锅肉、一碗白水菜,端起小酒杯“晕两口”,犒劳辛苦一天的自己。
他边喝边和我们摆起龙门阵,竟然当场念起“沤麻成白雪,酿酒比红蕉”的诗句。
天色渐晚,我们起身回城。坐上17号线地铁,车厢挤满了人,在人们天南海北的欢声笑语中,偶尔听到一句温江乡音,温润绵长,看看怀抱的老张家“桂花酒”,手中园子里砍的“菜脑壳”,我不禁陶醉在“酿成杜酒家家醉,耕得春光处处忙”的场景里。